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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之上 

2018-03-02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人在旅途
□ 刘群华
  从冰山土壑里流出来的黄河不独属于济南,济南的黄河仅拥有黄河穿过济南管辖的一段,黄澄澄,亮晶晶。倘若瞟一眼过去,水面平静得像一床毯子,一丝褶皱也没有。然而再一思量,水下又瞬间暗流汹涌,森森漩涡,险象环生,这种蕴藏变幻的内涵和深邃,与俯视黄河的天空一样,宽阔,又灰蒙蒙。
  三月的黄河像春天里等到了温暖的一粒种子,被阳光轻轻捏起,晒了源头,又晒了脚踝。敞亮的胸膛被晒得铜黄,如野草般突出而着急的嫩芽。黄河融化于三月的暖风里,内心开始膨胀,开始疯狂,开始在高高的河堤那边起舞、吟唱。一只野鸟不敢怠慢这优美的季节,腾飞于黄河空灵的上空,展开双翼,羽毛劲虬,像黄河一名忠实的粉丝,只要黄河需要它、呼唤它,它就从一丛杨林和柳絮中箭一样钻出。
  河上似乎不见一条船,兀自的黄河平阔得像一面黄缎子,有点孤寞。也不见一尾鱼的游动。当然,即使有一尾鱼落在黄河水中,我也不一定看得见,因为黄河不像南方的长江明媚、清澈,其黄色的泥浆里仅有水一样的柔软、麦穗一样的光芒。
  一条黄河安详地晒着太阳,像后街村子。这个密匝匝挺立着洋房的村子像幸福院里的老人,乐呵呵的豁口,没了牙,围着一树绿化的樱花,簇拥着,品评着。在黄河的沿岸,延伸的黄色,诸如黄泥黄尘黄风,诸如散发着慵懒的烧饼,甚至一嘴呛人的葱。
  我忐忑于黄河为什么一路风尘仆仆?黄河边的人又如何过河?这时,一轮羊皮筏子让我惊讶了。
  原来早在千百年前,聪明勇敢的黄河儿女就钻进充气的羊皮胎里浮泅过河。《宋史》中说:“以羊皮为囊,吹气实之,浮于水。”那时的羊皮筏子或许与我今天见到的已经差不多,至少记载中的描写是一个模样。
  黄河的儿女制作羊皮筏子需要很高的宰剥技巧,首先从羊颈部开口,然后慢慢将整张皮囫囵个儿褪下来,不能划破一点地方。将羊皮脱毛后,吹气使皮胎膨胀,再灌入少量清油、食盐和水,再把皮胎的头尾和四肢扎紧,经过晾晒的皮胎颜色黄褐透明,看上去像个鼓鼓的圆筒。用麻绳将坚硬的水曲柳木条捆一个方型的木框子,再横向绑上数根木条,把一只只皮胎顺次扎在木条下面,皮筏子就制成了。羊皮筏子体积小而轻,吃水浅,十分适宜在黄河航行,而且所有的部件都能拆开之后携带。
  现在,黄河边供游客乘坐的羊皮筏子都是用十三只皮胎采取前后四只中间五只的排列方式绑扎成的小筏子,重二十来斤,能坐五个人。据说,从前最大的羊皮筏子有六百只皮胎,能载重十五吨。
  羊皮筏像黄河上爬动的蚂蚁,渺小地起伏于宽大的水面。它们领略着黄河沿岸的风光。放目环顾,前后是黄河滚滚的洪流,左岸与右岸则是无际的青翠麦田。那些麦田像嵌在黄河金带上的绿宝石,闪烁的是一股三月的清新,是一叶春天的心脉。
  我决定也去坐一回羊皮筏渡黄河。像69年前,他们渡黄河的那一次一样,心境正如山东梆子《两狼山》里的唱词:“回头来叫了声我的青鬃马,老夫我有话对你言,你驮我杀退辽兵将,我转请咱主封你官,午门外盖一座马王殿,不枉你受苦在边关。”
  那是1948年7月16日,济南的黄河岸上白杨青葱如盖,柳丝轻拂。为了夺取济南、解放全山东,在山东兵团发动的兖州战役结束后,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一口气发出五个电报命令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政委谭震林集中兵团全部主力,“应不惜疲劳抢占济南飞机场,并迅速完成攻击济南之准备,以期提早夺取济南”,“你们应争取于十天内夺取济南”。
  济南战役于9月16日午夜发起。战至24日21时,全歼守敌,济南宣告解放。
  济南解放后,华东局第二书记、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在战后赋诗一首赠送许世友,对山东兵团的伟大战绩表示了由衷的称赞:“鲁南大捷催战鼓,许是英雄猛如虎。今日西进战胶济,泉城活捉王耀武。”
  我猜想,解放济南时的黄河一定很忙,羊皮筏横渡黄河的频率一定很高,也会像今天的筏子手一样高兴地唱山东梆子。69年前的一幕浮现于我的脑海,此时,身边的人声像是战士撕裂的呐喊,此时的涛声像是震彻天穹的枪炮,而黄河的洪流则像一城的血液,从我的脚下流过……
  济南的黄河,历史从这里经过,有苦有乐,有分有合,挣扎、升腾的黄河水,像一个个沉闷的音符,总想在空旷之中淙淙弹响。而覆盖或淹没,往往是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