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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段时光绾花儿戴 

2018-03-02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流年碎笔
□ 张金凤
  时光是一条河,并非静静流淌,那些跳起来的浪花落下去,日子就复归平静,而那几朵不落的浪花成了记忆的琥珀,生动绚丽而永恒。这些琥珀般的时光花朵是镌刻在生命里的,任岁月的风雨如何吹打,都没办法掠去它的色泽和芬芳。那些流水般的日子就在你自己手中,为什么不趁着好心情,将时光之幔挽起,绾一朵朵花呢?
  记得那年正月十六晚上,小城还沉浸在节日的花灯和喧闹里。天空灰蒙蒙,空气并不宜人,烟花褪却后的纱衣缠绵成霾。对我来说,那是个难得清闲的晚上,突然有了些心思,于是微信邀约:今晚,看月亮去吧!甲说在青岛没回家。海上生明月,不会比灰蒙蒙的小城差;乙哈哈大笑,手机屏幕似乎都被她的笑声震得颤抖不已,这风花雪月的举动,与一个步入中年,步伐迟缓、脑筋僵化的妇人来说,似乎已相当不搭;丙在健身房,她吭哧吭哧的狂暴训练,誓把窗外事隔绝,对她而言霓虹雾霾和月亮都是她此刻的敌人;丁在哄闹的酒席上,舌头僵硬地说,来喝酒吧,看月亮,哈哈。算了,这些平日引为知己的人,把我和城市的月亮一样漠视了。小城找不到一个陪我赏月的人,且独享月色吧。
  我依然去那个四面被繁华包围的小公园,那是最后一处没被开发掉的植被区,是小城里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个清静之处。小公园有荷塘,有长廊,有雕花石桥和彩绘的八角凉亭,有许多杂乱的树,但是没有灯,在周围的映照里还算有点真实的夜色,这个仅有的光线略暗的去处,曾经是我晚间散步的最佳场所,今晚可以用来感受月光。
  天灰霾重,月亮在更暗的天深处隐居。沿着荷塘边的小径慢走,没有过多的期望,这份宁静和黑暗,已经是难得的了。行走间,仍张望东天,啊!它来了,模糊的黄铜色,生了病一般,弱弱地扶着尘埃慢慢升起,挂在高层屋宇的楼角。在闪烁妖冶的霓虹里,它极易被忽略。我尽量转着圈换着位置观赏,像个饥渴的人,贪婪的眼神不断摆弄花样。我将它放在梅花的骨朵与枝桠间看;放在纤细的垂柳枝条间看;放在疏朗的竹叶间看;放在塔松黑压压的鬓角看;放在六角亭的翘角尖看;放在鸟窝孤单的清影边看。我站在长廊里放它在廊楣边看;我在蒿草丛边蹲下,让蓬草半掩着月亮来看;我在石栏桥上倚立,灵魂着旗袍裹披风看;我在腊梅的香气里,仿若手持团扇般看。
  那一晚,没有什么打扰我美丽的心情,我将一场暗处的独自赏月演绎得淋漓尽致。显然,那天的月亮不是最好的月亮,不算光洁也并不明亮,它无法与许多场景下的皎月媲美;那也不是个好的夜晚,微微的烟花气息总在提示着污染和中毒;那也不是个好天气,春寒风劲,南风带着海边的冰冷,袭击我脆弱的躯体。但是那晚我的心情,被洗得晶莹透亮。
  某友曾蹙眉诘问:“我为什么总是被生活打压,喘不过气来?而你,总能把生活过得风生水起,活色生香?”
  其实,我并不比谁拥有更多。阳光均匀地洒在这个纬度,谁的黑夜都不比别人长。我只不过是喜欢对生活主动做些什么,把自己的指尖变成一把剪刀一把斫刀,修剪去或者尽量忽略我不想要的,剪下一段段平凡的时光,用心情将它绾成一朵花,或美丽或芬芳,戴在那些庸常岁月的鬓角,让生活平添春色。
  我曾用一整天的时间切肉、腌制、制串,购置烤炉、炭块,将朋友间的一场聚会安排在苇波荡漾、鸥鹭翩然的少海湖滨,为的是将一场最世俗的烟火餐饮调制出情调;为的是不让相聚淹没在诸多酒店、排档的喧嚣中,淹没在啤酒的泡沫和各色酒规矩里。也曾于某个明媚的春日,与伙伴们悄悄潜入颤巍巍的老村落里,在颓壁残垣间寻觅时光的脚印,将一顿简单的午餐带到艾山南坡的野花青草间进行。无非如此。若你愿意,当然可以果断地剪下一段庸常的时光,用你的美丽心情去打扮它,或绣或绾或描或染,做成一朵鲜活的花朵,戴在生活淡成苍白的面颊旁。
  迎面而来的日子,你若不挑选就会泥沙俱下,你若不掸拂它就会落满尘埃,你若不打扮它就萎靡暗淡。你如果任生活自由来去,它可能就平淡得如一本流水账。你可以放大那些花儿,剪出一些生活的章节进行渲染,那生活就是诗的跳跃,就是小说,就是戏剧,在你的策划下皆大欢喜,精彩纷呈。
  中年的你我,好似一头磨道里的驴子,被生活蒙蔽着眼睛,拉起一家老小的重负在无休止地转圈。只不过,有的驴子死心塌地拉磨,眼不看,耳不听,心静如禅;有的驴子听着外面的诱惑,羡慕着磨盘上的美餐,抱怨着带笼嘴带眼罩的现实,发着尥蹶踢腿、呱呱叫的驴脾气。而有的驴子,也在不停地行走,背上也沉,脚下也重,筋骨也疼痛,但它的耳朵里有动听的乐声,它行走的步伐,恰恰踏出一些抑扬的鼓点。
  何不剪段时光绾花儿戴?我愿意做一头跳舞拉磨的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