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词有理
□ 丁小村
有人说想要嫁给张岱,我觉得这像个笑话。
张岱,的确是个趣人。
他喜欢做美食,从甜饼到茶点,从臭豆腐到金华火腿,都不在话下。少年时代,他就像贾宝玉在贾府一样,见过的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看过的美女如同繁花,吃过的美食可以写几本食谱……他满肚子都是书上的各种传奇、尘世的各种迷离。讲到兴致高处,他拿出票友的架势,美美唱了一段,听得小娘子如痴如醉,已然忘却了今夕何夕。
不过转眼间就到饭点了,夫君得准备食材、娘子得下厨……此时繁华过尽,只剩茅屋秋风,怆然暮色笼罩,此地空余月光如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矫情难暖缺粮之肠……两个人此时大眼瞪小眼,黑脸对白脸,月光落下来,照着夫君的饿相,娘子问道:相公,今天可吃啥呢?
夫君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满脸馋意,不由轻声唤着她的乳名:你看,你看呢?
小娘子虽然已经饿了,也忍住了,她实在太爱夫君了,看着他的痴相,不由叹息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可怜张宗子,不该生在这乱世:潦倒世间,苟活而已——说茶说酒,都是曾经浮华；作文吟诗,不过他年梦呓。
如若不是家道中落,遭遇乱世,那些嫁给了张岱的女子,就会没有哀愁吗?
也许吧……我设想,这位张宗子先生变成了另一个人:李渔。
这也是个才人。会养花种草,吟诗作画,会写小说编剧本,还会做美食设计园林。
当然对于小娘子来说,还有一点意外:比如这位夫君太喜欢美女,他在家里养了一个戏班子,这帮子会唱会舞的小仙女,哪个不比你这个懂点诗文爱点小情调的女子差?她们个个花容月貌,把夫君的眼睛都晃晕了。
这位夫君家里,肯定是容不得太爱吃醋的夫人的:你既然嫁过来,就得懂他,你已经嫁给了他,就得顺从他的一切喜好……不然你每天醋气熏熏、河东狮吼,他是不受的,弄不好给你一点儿脸色,你只能自己躲在屋里哭鼻子。
我觉得嫁给张岱们,是一件危险的事儿。要么天天饿肚子,要么时刻吃醋饱肚子。
某位想嫁给张岱的女子听我这么说十分恼火,好像我断掉了她的半生念想。
如若他依然是富贵张家的公子,你嫁给他会好受些吗?且慢:
当你不开心想和他吵架,他懒得和你吵,干脆跑去找某名妓喝茶；你想和他打架,他懒得跟你纠缠,跑去找某和尚谈禅去……只留下你一个人在家生闷气。
他还爱娈童,爱美婢,这可惹火了你,一气之下你把美婢都炒了鱿鱼,把娈童都送回孤儿院,以为这下他会安心了……
结果,他失去了所爱,闷得慌,就一个人跑去西湖看雪,懒得呆家里。最后,你忍无可忍,决定出家当尼姑……到老了他写了一本书,提都没提你一句。
你可能会后悔嫁给张岱:你早该明白,你想嫁给的,不过是一本书,叫做《陶庵梦忆》,或者叫做《西湖梦寻》——不管叫什么,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听我这么说,她幽幽说,好吧,嫁不了张岱,那就让我做他红颜知己吧。
唔,我止住了她的话,因为我立即想到了,张岱是有一位红颜知己:她是南京的名妓王月生。这位月生有才有貌有品,不知道你能比的过吗?
张岱想喝茶吃酒了,去找王月生；想聊天侃大山了,去找王月生。
有时候他什么都不想说,也去找王月生——
是啊,这是多么奇妙的反讽:我有一颗破碎的心,你有一副受损的身,乱世两飘零,真的无需多言啊!
可你,你这位想做红颜知己的,还要叽叽吗,还要叨叨吗……你忍得住吗?
不……我看得出,她怕了。她可能连张岱的红颜知己也做不了——因为她只是装了一肚子自恋过度酿成的痴念而已。
还是罢了吧,我劝住了她,嫁给张岱你不行,做红颜知己你不行,那么你就叽歪一会儿好了吧——
张岱,不过是一帘破碎的旧梦而已。
□ 丁小村
有人说想要嫁给张岱,我觉得这像个笑话。
张岱,的确是个趣人。
他喜欢做美食,从甜饼到茶点,从臭豆腐到金华火腿,都不在话下。少年时代,他就像贾宝玉在贾府一样,见过的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看过的美女如同繁花,吃过的美食可以写几本食谱……他满肚子都是书上的各种传奇、尘世的各种迷离。讲到兴致高处,他拿出票友的架势,美美唱了一段,听得小娘子如痴如醉,已然忘却了今夕何夕。
不过转眼间就到饭点了,夫君得准备食材、娘子得下厨……此时繁华过尽,只剩茅屋秋风,怆然暮色笼罩,此地空余月光如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矫情难暖缺粮之肠……两个人此时大眼瞪小眼,黑脸对白脸,月光落下来,照着夫君的饿相,娘子问道:相公,今天可吃啥呢?
夫君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满脸馋意,不由轻声唤着她的乳名:你看,你看呢?
小娘子虽然已经饿了,也忍住了,她实在太爱夫君了,看着他的痴相,不由叹息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可怜张宗子,不该生在这乱世:潦倒世间,苟活而已——说茶说酒,都是曾经浮华；作文吟诗,不过他年梦呓。
如若不是家道中落,遭遇乱世,那些嫁给了张岱的女子,就会没有哀愁吗?
也许吧……我设想,这位张宗子先生变成了另一个人:李渔。
这也是个才人。会养花种草,吟诗作画,会写小说编剧本,还会做美食设计园林。
当然对于小娘子来说,还有一点意外:比如这位夫君太喜欢美女,他在家里养了一个戏班子,这帮子会唱会舞的小仙女,哪个不比你这个懂点诗文爱点小情调的女子差?她们个个花容月貌,把夫君的眼睛都晃晕了。
这位夫君家里,肯定是容不得太爱吃醋的夫人的:你既然嫁过来,就得懂他,你已经嫁给了他,就得顺从他的一切喜好……不然你每天醋气熏熏、河东狮吼,他是不受的,弄不好给你一点儿脸色,你只能自己躲在屋里哭鼻子。
我觉得嫁给张岱们,是一件危险的事儿。要么天天饿肚子,要么时刻吃醋饱肚子。
某位想嫁给张岱的女子听我这么说十分恼火,好像我断掉了她的半生念想。
如若他依然是富贵张家的公子,你嫁给他会好受些吗?且慢:
当你不开心想和他吵架,他懒得和你吵,干脆跑去找某名妓喝茶；你想和他打架,他懒得跟你纠缠,跑去找某和尚谈禅去……只留下你一个人在家生闷气。
他还爱娈童,爱美婢,这可惹火了你,一气之下你把美婢都炒了鱿鱼,把娈童都送回孤儿院,以为这下他会安心了……
结果,他失去了所爱,闷得慌,就一个人跑去西湖看雪,懒得呆家里。最后,你忍无可忍,决定出家当尼姑……到老了他写了一本书,提都没提你一句。
你可能会后悔嫁给张岱:你早该明白,你想嫁给的,不过是一本书,叫做《陶庵梦忆》,或者叫做《西湖梦寻》——不管叫什么,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听我这么说,她幽幽说,好吧,嫁不了张岱,那就让我做他红颜知己吧。
唔,我止住了她的话,因为我立即想到了,张岱是有一位红颜知己:她是南京的名妓王月生。这位月生有才有貌有品,不知道你能比的过吗?
张岱想喝茶吃酒了,去找王月生；想聊天侃大山了,去找王月生。
有时候他什么都不想说,也去找王月生——
是啊,这是多么奇妙的反讽:我有一颗破碎的心,你有一副受损的身,乱世两飘零,真的无需多言啊!
可你,你这位想做红颜知己的,还要叽叽吗,还要叨叨吗……你忍得住吗?
不……我看得出,她怕了。她可能连张岱的红颜知己也做不了——因为她只是装了一肚子自恋过度酿成的痴念而已。
还是罢了吧,我劝住了她,嫁给张岱你不行,做红颜知己你不行,那么你就叽歪一会儿好了吧——
张岱,不过是一帘破碎的旧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