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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

2019-11-22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编辑手记
  一边登山,一边走神:
  宋代那个禅宗大师的山水论此刻就像一只飞鸟掠过脑际。
  起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后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后来又看山仍然是山,看水仍然是水。
  他是以参禅为界,移情到我们这里,大概就是涉世之初,怀着好奇与新鲜,相信所见就是最真实。山就是山,水就是水,1+1=2。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了其实欢乐多时忧愁也多,幸福大的时候苦痛也大。罗生门一直在上演,面具后总隐藏着什么潜规则,山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山,水也不是单纯意义的水了。
  等到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要放弃的是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好吃的东西不吃可惜,少吃不满足,吃得太多又是负担。这时,看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只是这山这水,仿佛水落石出,有另一种内涵了。
  而且并非每个人都能达到这最后一个境界吧。高中时看《少年维特的烦恼》,还不懂歌德为什么说,凡是让人幸福的东西,往往又会成为他不幸的源泉。及至中年再读,赞叹天才就是天才,他在二十五岁就已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了。而我们会不会一直在前两个境界里绕圈圈,只能懵懂咬牙。
  思想漫无目的地漂流到这里时,腿已酸胀得无法迈上眼前的台阶,这是久不锻炼的惩罚,也是山给我的考验。
  山道两边的树,商量好了一样伸出手臂,想在我的头顶搭一个篷子似的,如此善解人意的有槐树,有栾树,还有不知是杉树还是桧树,树干一律灰着,树叶筛过秋阳,一地细碎的光斑。
  一只小松鼠的出现,引得山道上一片欢呼。仰头看去,仿佛看到它轻巧地在树枝间跳跃,还不断回头,骨碌碌的黑眼睛里盛满好奇,你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一瞬间又仿佛形迹全无,它们只是树干和树枝的一部分,在风的作用下幻化而成,这一刻,忘了患得患失,身体一下子轻盈起来。
  想起日本俳句大师松尾芭蕉,此情此景,他会念出,秋醒了,松鼠跃上枝头,瞻前复顾后,忽忽若有失?还是会吟,我行山道上,风拂两旁花,浓淡绿叶映秋光。
  可以望见山顶的时候,树枝掩映的空隙里,有红色若隐若现,那是此行的目的地。
  同行的龙一老师因为膝盖的原因,不再继续上山了。
  看着他下山的背影,我心里很是遗憾,觉得还有好多天没有聊。
  《潜伏》是我刷过最多遍的谍战剧了。听到我的点赞,他只是低声道,主要是剧本编得好,演员演得好,我只是写了个短篇小说而已。
  他还说最近在写科幻小说,想尝试一下不同的领域,感觉还不错。至于散文,偶尔写,和朋友一起出去采风时,回去会写一点。
  我说,那大概都是命题作文,会不会很难写?他温和道,不会的,每个人看到的想到的都不一样。
  好像一阵山风吹进心里,清凉凉的。是啊,试听山上鸟鸣,听法不同,声音各异。世间万象,看法不同,所见各异。
  我们登同一座山,龙一老师像极了那位王子猷,因为美好的雪景,想起了那个会弹琴作画的朋友戴逵,连夜乘船去访,却在拂晓到达时,突然要仆人撑船回去。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说的就是他。
  不必勉强自己,谁说一定要在山顶相遇呢,山的模样,已经留在各自的记忆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