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大众日报 > 丰收

流年碎笔

古现山会,乡愁的印记

2018-05-11 作者: 王永寿 来源: 大众日报
  □王永寿

  三月初三,老家古现山会。作为甲骨文之父王懿荣的族人,俺古现东村把文化健身广场命名为王懿荣广场,以纪念这位率兵抵抗八国联军,城破后从容写下“吾义不苟生”投井殉国的先贤。
  一改平日白天的宁静,山会时节,王懿荣广场汇聚着笑声、歌声、锣鼓声,激情澎湃;更有彩扇花伞,金狮玉龙,姹紫嫣红,满园春色。
  凤凰山在俺村南,“会”就在俺家门口儿。小时候,元宵节一过,赶山的字眼儿就挂在了大人小孩儿的嘴上。大人们盘算的是,需不需要粜点粮,好置办酒菜待客;白面都过了年,是借点面,还是籴点小麦粉一下?可是籴需要钱,鸡刚开张,没攒下几个蛋……这些事,大人们是早早就要打算料理的。小孩儿则没这些琐事愁事。小孩儿惦记的都是大事乐事——看秧歌、吃好饭,最快乐的是能得到几个钱,而且这几个钱完全由自己支配,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从上了小学,俺老家儿就给我钱赶山,起初是一毛钱,忘了从哪年开始给两毛。给一毛的时候,我买两酒盅香波螺,咬碎后腚儿,跟头儿上吸,吱吱溜溜的,满嘴鲜。从给两毛开始,我都是先哈一毛一碗的凉粉儿。凉粉儿分两样儿,一样儿是地瓜淀粉做的地瓜粉儿,一样儿是海菜做的海粉儿,我稀罕海粉儿,像浅黄色的玉,再被翠绿的香菜一点缀,越发晶莹剔透,啜到嘴里,清爽溜滑,又鲜又香。坐着小马扎儿,慢慢地啜,细细地嚼,阳光晒着,身上和心里一起暖和起来。哈完凉粉儿,再买一毛钱的香波螺,边吃边溜达,东游西逛,悠哉游哉,那份满足感,让我十分惬意。
  赶完山,要失落一些天,感觉没了方向,有些彷徨。再过一些天,又有了盼头儿,金风送爽,就到了八月十五,尽管要帮收帮种,全家人经常忙到月上东山,但能分到半个月饼,我一样很快乐。中秋过了,就开始盼过年,年初二吃了送神的“箍儿”也就是水饺,就又开始盼赶山了。就这样盼来了去,去了再盼,不知不觉间我长大了,1981年高中毕业,第二年早春到公社干了临时工,1984年秋天,我调进福山城,后来结婚成家,再后来到偏远乡镇工作,回家赶山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当忽然觉得赶山不如陪俺妈聊天儿的时候,俺妈已经卧病在床,讲话口齿不清了。从那年山会开始,我再没有上过山。卧床数年以后,俺妈去世了。赶山的日子,我还是不上山,跟俺爸在家喝茶聊天儿。
  去年端午节,俺爸在住院近两个月之后还是没有挺过来,走了。在他住院之前一个多月,我和俺弟到处求医问药,没时间也没心思惦记赶山这回事。老家儿走了,似乎把老家也带走了,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胶东人把爹妈称作“老家儿”。老家儿不在了,心空落落地没个着落,过年过节也不再有急着往老家赶的心情儿。然而,我亲历的古现山会的前世今生,积淀了太多的情感,承载着我的乡愁,对于山会,我是向往的。在这没有父母的日子里,赶山成了我对逝去的岁月最具形式感的纪念。
  看完了欢天喜地的节目汇演,观摩了书画、剪纸、根雕、葫芦漆画烫画、阴主文化、鲁菜文化等展台,一眼看到俺二嫂在胶东大饽饽展台和人说话儿,这位曾参加烟台市广场舞大赛的高手,刚才和俺村另外十一位女舞蹈家表演了舞蹈《中国梦》,脸上红粉犹在,满面春风。看到我,她颇为惊喜,不是说不回来吗?他婶妈呢?我说,原来是没打谱,早上才决定的。知道俺哥上班,我让同学陪着。
  好歹说服二嫂不再坚持去家里吃饭,我们在山上转了半天找到了凉粉摊儿,和以前不一样,摊主们都不备碗,只能买回家掇弄。我说,凉粉儿五块钱一斤,能弄两碗,咱小时候一毛钱一碗!同学说,咱小时候东西便宜,可再便宜咱也没钱买,一年到头“地瓜饼儿吃不停儿”。现在都吆喝钱毛了物价涨疯了,可大鱼大肉却吃得起了,甚至都吃够了,开始五谷杂粮绿色环保原生态了!
  去饭店吃了饭,王同学要留我晚上看戏,我说要回家和两个外孙玩儿!同学感叹一声,隔辈儿亲啊,姥爷幸福啊!接着又感叹,最幸福的还是现在的孩子们!我说,是啊,他们生在了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