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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现象级”的塔

2017-07-21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强词有理
  □ 流 沙
  中国大概没有一座塔像杭州的雷峰塔那样具有传奇色彩,而且不仅仅只是传奇,还有着魔幻和现实的强烈冲突,按现在的新词汇来说,它就是一位高光的“网红”,具有“现象级”意义。
  它出身不凡,由吴越国王钱俶为爱妃黄妃所建,原名叫黄妃塔。因建在西湖南岸的雷峰之上,千百年来杭州人都称它为雷峰塔。北宋建立后,吴越王为避免杭州生灵涂炭,主动纳土归降大宋,吴越国从此湮灭在历史的案卷中。此后千百年,一座规模不大,籍籍无名的雷峰塔也本该归于历史的尘埃之中,偏偏与华人世界中的民间神话故事《白蛇传》牵扯上了关系。
  在这个神话故事中,许仙与蛇精白娘子在西湖断桥相遇相爱,而法海和尚为维护“正统”,人蛇不能相交,骗许仙至金山(今江苏镇江),白娘子于是作法水漫金山救出许仙,法海大怒,将白娘子镇压在了雷峰塔下。
  对于一座塔来说,与生生不息的爱情“捆绑”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文人墨客歌之咏之,善男信女神之往之,历代而不绝。
  但到了公元1925年,雷峰塔再度因为一位文化人爆红全国。这位文化人就是鲁迅。
  众所周知,出生在绍兴的鲁迅对杭州是没有“好感”的,曾经劝告他的好友郁达夫不要居住在杭州,郁达夫是杭州富阳人,杭州于他来说,等同是家乡。鲁迅对杭州没有好感有人臆测与鲁迅家族的一起“大变故”相关。鲁迅的祖父为科场舞弊案在杭州下狱,鲁迅16岁时曾与家人前往杭州探望,给祖父送衣送食,杭州这个地方对鲁迅来说,确是一个伤心地。
  当然这仅仅是臆测和推断。
  当雷峰塔倒下后,鲁迅写下了《论雷峰塔的倒掉》。雷峰塔是1924年9月25日倒塌的,文章是当年10月28日写下的,后发表在北京的《语丝》上。就是这篇文章,让“雷峰塔”在全国爆红。在文章中鲁迅借题发挥,将雷峰塔倒掉和《白蛇传》的民间故事巧妙地结合起来,结合时局,表达人们对“镇压之塔”倒掉的无比欢欣之情。
  从此雷峰塔实现了“魔幻和现实”的融合,它不再是一座简单建筑意义上的塔,而是有着精神和文化层面的多重意义,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境,就会给出不同的解读。
  雷峰塔倒下那天,正是大军阀孙传芳进入杭州的第一天。孙传芳的所作所为在杭州早传有“恶名”,大家心目中的孙传芳就是像“法海”一样的坏人。刚刚进军杭州的孙传芳闻知雷峰塔突然倒塌,同行认为不是好兆头,而他哈哈大笑:“雷峰塔倒了,白娘子由蛇成龙,自由行空。这不正预示着我辈的出头之日吗?”
  但杭州坊间却不是这样来解读的,说孙传芳是法海和尚投胎来的。这个贼秃和尚过去弄得人家妻离子散,现在这个害人精又来了,白娘娘忍无可忍,就推倒了雷峰塔,出来寻这个法海算账。这些民间传言后来应验了,在1927年2月18日孙传芳灰溜溜地被北伐军赶出了杭州,后来被刺杀在佛堂之上,实在有一种冥冥中的巧合。
   雷峰塔倒下那一刻,少有目击者,多有文字记录。但机缘巧合的是,中国大散文家俞平伯的夫人是极少的目击者之一。
  当时俞平伯和夫人就住在雷峰塔对面的“俞楼”,当塔倒下后发出闷雷般的轰隆响起时,俞平伯夫人正好在朝湖上张望,便看见漫天尘烟冉冉升腾……俞平伯赶到阳台,对岸尘埃满天,待尘土散去,雷峰塔已不见了。
  俞平伯乘船来到对面,记下了当时的景像,许多人把砖拿回来,还有的取走了藏在砖孔之中的佛经,大量文物遭到哄抢,站在倒塌现场的俞平伯痛心疾首。
  2002年秋,在雷峰塔倒了78年后,在原址上重建的雷峰塔正式对外开放。如果你来到杭州西湖,站在湖的北岸,就会看到这座具有“魔幻与现实”交汇的雷峰塔。塔并不高,在物理具象上它真的太平常了,但放在历史和文化的大海中,它却是熠熠生辉的。
  现在杭州许多新人会把雷峰塔作为背景,摄进他们的婚纱照。这真的说不出什么,只有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