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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货与饕餮

2017-07-21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知食分子
  □ 阿 琴
  许是国人富足了,“饕餮”一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与之结合的词汇范围也越来越广,“文化饕餮”“数码饕餮”“广告饕餮”“视觉饕餮”。连女儿也被感染了,一脸挑衅地考问我会不会写”饕餮”俩字,我也狡黠地说我晓得意思。“饕餮”是传说中的龙的第五子,是一种人们想象中的神秘怪兽,性贪吃,且食量极大,故多刻于鼎盖,现已引申到比喻事物极为丰盛,可大大满足某群人的某种感官享受。
  视听媒体每天用大量的图文信息向我们狂轰滥炸,让我有一种以为入眠,却始终清醒的错觉。我记忆中的“饕餮”还是定位在较为单纯的饮食上。小时候大家族里有十来口人,多一半的“黑户”,一个大铁锅做饭,油少、菜少,甚至连饭也少。我们端着一个大洋瓷碗蹲在屋檐下,三两口就把一碗米饭吃光了。运气好的话,还能再来一碗。那时候的饭量真好啊,连累到现在,随便“甩”下一大碗米饭,且只需极少配菜。分家以前的“饕餮”是在奶奶的一次生日家宴上,每人分到半个红烧蹄子。七八个孩子站在昏暗白炽灯下,一个个啃咬着、吮吸着,嘴唇、手指上油光发亮。那喷香、筋道的蹄子给了我们物资匮乏时代,无限的温暖与希望。大家分成小家以后,父亲有技术,母亲有力气,家里境况日渐好起来。吃到了姑妈从西安辗转捎回来的“黄元帅”苹果,吃到了妈妈学做的竹笋鸡汤,糖醋鲤鱼,但却再找不到那次的快乐滋味。油水多起来的时候,我们起先只挑肉吃,后来我们先挑菜吃,但餐桌的最后光景都是被我们几姊妹一一扫盘。现在每次聚餐看着满桌子的剩菜,有的甚至动都没动一筷,这“饕餮的浪费”着实让人心惊!
  “饮食饕餮”上再有就是对陆文夫小说《美食家》的惊鸿记忆。小说中精明的地产商之子朱自冶,全然不懂经营之术,靠着“收房钱”过活。他最擅长的就是个“吃”,那“头汤面”的讲究,“苏州菜”的做派,菜肴的配料、作料、火候,甚至咸淡味道,盛盘装碟,他都能一一品味,侃侃道来。“吃”在他的嘴里成了一门学问,一门艺术,也成就了他“美食家”的艳名。来看一桌朱夫人的拿手菜:“洁白的抽纱台布上,放着一整套玲珑瓷的餐具,那玲珑瓷玲珑剔透,蓝边淡青中暗藏着半透明的花纹好象是镂空的,又象会漏水,放射着晶莹的光辉。凤尾虾、南腿片,毛豆青菽、白斩鸡,清炒虾仁,芙蓉鸡片,雪花鸡球,菊花鱼,松鼠桂鱼,蜜汁火腿,翡翠包子,水晶烧卖,‘三套鸭’……”整套菜像出大幕拉开的戏,菜肴鱼贯而出,情节也就跃然桌上。其中朱自冶的一句经验之谈,也成为大厨们的座右铭:做菜哪一点最难--放盐!虽然有点夸张,但他对菜的严谨研究可见一斑。初中时代偶读此篇,文章的揭露也好,批判也罢,全没印象。有的只是各色美食的腾腾热气,四溢的香味扯出嘴角一阵阵涎水。彼时好生艳慕陆文夫,没吃过大餐能写得这么香艳吗?做个吃遍天下“美食家”也就成了我心里一个不能说的“梦想”。《蜗居》中宋思明带海藻吃的那道貌不惊人的“山药羹”竟然有那么多味鲜美的珍馐做配料,吃在嘴里谁不成了刘姥姥?
  “饮食饕餮”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即尽量避免携带太多的“功利目的”去吃。比如求人办事,找人代劳,宴请上司。那种需要用心说话,察言观色,敬酒夹菜的“饕餮”,唯一的体会就是身心疲惫,食不甘味。老天赋予人类“会吃”的本领,需要我们带着一颗简单的心,用舌尖、味蕾去品尝食物,感激食物给予我们的力量。最惬意的“饕餮”大概就是一家人或者至交好友的聚餐,点几个喜好的菜品,吃着、喝着,谈着、议着,适可而止,最后打包走人。想起一次文友的小型聚会,只记得菜很香,酒很浓,情很深,人简单,甚为欢喜。
  我虽然是个标准的“吃货”,但绝不至于“穷凶极恶”。在目前不以吃饱而“吃”的前提下,吃得健康,吃得低碳,吃得环保,不恃强凌弱,更为重要。得空学做几样精致的小菜,倒一杯自酿的红酒,远离不放心的快餐店,远离毒害人心的地沟油,好好享受一顿“饕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