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姝苗
11月的最后一天,雪忽然而至。它好像有什么心事,轻轻地来,又悄悄地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记忆里,无雪的冬天是寂寞的,于是生发了盼雪的情致。当这个可爱的精灵如约而至,屋顶、树木、田野、道路和山峰上处处是她皑皑的丽影时,令人不复安宁,多了几分吟咏的诗情。
四季轮回,万物在冬天落定。最喜一夜而就的雪景,雪像纯净的婴儿,降临在天地合作的一方襁褓里,还原了本色。缀在心头的虚名浮利在一瞬间归零。
冬,终也,适于品茶观雪,清洗尘心。卧读《红楼梦》,里面多次写到了雪。雪不仅作为故事情节的道具或场景,而且成为一种隐喻、象征、符号,成为书中一个重要的意象。“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的谶语,“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结局,不论曾经多么喧闹繁华,生命之树只留下结痂的忧伤。人生若只如初见,要省却多少瓜葛攀附。最倾心的还是“宝琴踏雪寻梅”,教人如临仙境,出离凡尘。每遇冬景,我也想着一袭红衣,款款行在圣洁的雪地里,拈一缕梅香,惹一位意中人顾怜。
“灌木寒声集,丛筱静色深。冰霜岁聿暮,方昭君子心。”当大雪封路,人们举步维艰、困顿在途时；当一行又一行人踩着雪印徒步前行,陌路相逢,相视一笑那一刻,我们不再奔着一个单单的去向,而是聚首亘古不变的天幕下,一泯恩仇、抱团取暖。在归心似箭的羁旅里,在一步一滑的跋涉中,我们享受到了生命本真的安然。虽然步履匆匆、行色疲惫,但这一趟踏雪归程留在心上的,是候鸟归迁般的无悔。不论走多远,我们都找得到回家的路。每个人的心田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雪国吧?它使我想起小时候的村庄,一堵泥巴和着草秸的土墙,一株雪地里含苞飘香的腊梅,阳光衬着雪影,横竖都是轻灵的步调。仿佛岁月也有脚,穿越了时光隧道,来寻我圆那个儿时的梦。
“为子酌大斗,为我调鸣琴。仰偃草木间,世道随浮沉。”经历过无常才能感知到平常生活的幸福。一片暖阳、一缕和风,在雪落无痕的时候,我的心也好似经受了一次洗礼,不喜不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