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 阿西姆·阿贝林 著 王艺 译
刚一进家门,我就意识到,我家那位小家伙又作下什么业了。因为妻子的脸上,挂着一副“肯定从你这里学来”的表情。
不一会儿女儿出现在楼梯上,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你拿着什么?”我问。“一只鸭嘴兽。”她答道,接着进了浴室,开始往浴缸里放水。“鸭嘴兽?又说瞎话,这里可不出产什么鸭嘴兽。”我边说边想,那究竟是什么。但是,当她捧到我面前,我不得不承认,这不是别的东西——像只鸭子,长着硬喙和蹼,没有翅膀,只有皮毛。“它躺在大街上,迷路了。所以我就把它带回来了。”我把责备的眼神投向妻子,发现她正拿同样的眼神看我,仿佛在说“我可管不了,我什么办法都用过了,现在轮到你了”。“你怎么知道,它是独自一人,而且还迷路了呢?”我问女儿,理性分析是我的武器。“我从它眼里看出来的。”她回答我,以幼稚思维来回击。“也许它只是在等妈妈,它妈妈当时离开了一会儿,现在呢,肯定很伤心。”我继续试着说服。
此时,这只小动物被放到了浴缸里,快活地游来游去。“它吃什么呢?面条吗?”坏了,形势正在恶化。“哈,”我笑着,“鸭嘴兽是不吃面条的,如果你想了解,可以向我请教。”这时,一筹莫展已经清楚地写在我的脸上了,因为妻子忍不住“嗤嗤”笑起来。“但它不能呆在我们的浴室里。”说完这句,我实在不知道该讲什么了。“可是你看,它肯定是水里的动物。”——孩童的逻辑简洁明了。于是我拽走妻子开了一场紧急会议,结论是:我们无计可施,必须做好生活由此改变的心理准备。
晚餐自然按照女儿的要求做了面条。我有点幸灾乐祸,等待着她最终从浴室里出来,抱怨鸭嘴兽根本不吃,但她并没出来。我起身走向浴室,发现它在浴盆中央,从勺子里津津有味地将面条一口吞掉,发出类似我给妻子按摩肩背时她那种满足的声音。“但是我们不能一直养着它,我们必须放它回去,回原来的地方。它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成为宠物。”我强调着,因为养的时间越长,就越舍不得放生。“我不会给它起名字的,因为它有名字了。”我五岁的女儿如此作答。它发出的声音,类似“赞普”,虽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它就叫赞普。”女儿以胜利者的口吻说道,而她的父母则显得后知后觉。
第二天我拜访了动物园园长,尽可能详尽地描述着情况。但我确信,他认为自己正在被愚弄。当我说起面条时,立马被客气地请出了他的办公室。然后我去了图书馆,成小时地翻阅布雷姆所著《动物的生活》关于鸭嘴兽的部分,也没发现值得一提的东西。
我回到家时,看到女儿和赞普待在浴室里。她正往浴缸上画花草、灌木和飞虫。“你在做什么?”我为那浴缸感到担忧。“我在画池塘,你看不出来吗?”我搅动着浴缸里的水,它游过来。“你可真令人惊奇。”我对它说,而它用喙摩擦着我的手掌。
第三天早上,我被什么东西敲醒。睁开眼的同时发现,女儿在捶我的胸口,她喊着:“你对赞普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但她肯定不信。我们跑到浴室,浴缸空空如也,赞普不知所踪。“也许它飞走了。”我说着,发觉妻子正生气地瞪着我,因为女儿已经开始哭闹。“别胡说八道了。”妻子说。这时我听到了“赞普赞普”的声音,来自厕所的水箱。“它真的会飞走哦!”——我边说边把手伸进水箱,让赞普爬上来。我把它放回浴缸,女儿破涕为笑,和它玩了起来。“它可以一直住在我们家,随它所愿。不是吗,老婆?”我说,妻子笑着点头。在无声中我们取得了默契。
又一天早上,我走进浴室去看赞普。女儿正在那里擦去浴缸上的涂鸦。我问:“你在干吗?赞普在哪?”她回答:“它回家了,它说已经在我们家待了很长时间了,要我向你问候。”
于是一切恢复到从前状态。当然,差不多恢复到了。我又在浴室画上了花草,但这次,妻子并没对我发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