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金莲
马瑞芳教授先是研究古代最出色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后又转向古代最杰出的长篇小说《红楼梦》,《红楼梦》又是从明代长篇小说《金瓶梅》脱胎而来,于是就有了今天的《马瑞芳趣话〈金瓶梅〉》。
《马瑞芳趣话〈金瓶梅〉》(以下简称《趣话》)首先抓住人物的本质特征来解读人物,并以此来揭示人物行为、思想的合理性、必然性。《金瓶梅》中的西门庆是古代小说中最成功、最精彩、最特殊的人物之一,《趣话》从钱、权、色三个方面进行人性的剖析,指出商人出身的西门庆最看重的还是钱,并以钱买权换色,而且从不做折本买卖。在“西门庆:登徒子奸商如何猎艳”一节,通过西门庆与潘金莲的相遇,细致地分析西门庆固有的奸商本性。如果说与潘金莲的交往还让西门庆破费了些银两的话,那么娶孟玉楼是贪财不顾色、娶李瓶儿更是财色两得了,西门庆靠这两桩婚事发了大笔横财。
《趣话》善于分析人物的内心世界,透过言谈举止直达内心,将原著中隐蔽在文字之后的内容发掘出来,令人有恍然大悟、心领神会的感觉。《金瓶梅》善用白描,很少写人物心理独白,所以《趣话》中入情入理、入木三分的心理揭示,极大地填补了原著的“空白”,使读者能够更全面完整地理解人物。如西门庆五进王婆茶坊一段,《趣话》不仅分析了西门庆每次进茶坊的不同目的、不同心思和不同策略,也将王婆相应的心思揭开,环环相扣、层次井然,读来煞是过瘾；再如西门庆迎娶李瓶儿进门,先是故意冷淡,再马鞭伺候审讯,《趣话》透过这场虚张声势的所谓审讯,挖掘出话里话外隐含的人物幽微、真实的心理世界。诸如此类的心理“补白”书,丰满了人物,增加了阅读的愉悦。
善于从小细节发现大文章。《金瓶梅》写宋蕙莲的故事,运用了一个重要细节,就是女人的“三寸金莲”,《趣话》将这个时隐时现、绵延数回的关键细节特别凸现出来,在“宋蕙莲夺命艳遇”、“三寸金莲妙文章”两节中,围绕这个细节,对牵扯其中的几个人物以及小说创作手法条分缕析:西门庆滥淫、狠毒和玩弄权势、草菅人命；潘金莲悍妒、恶毒和淫荡；仆妇宋蕙莲贪财虚荣、浅薄放荡,还有一丝良心；孟玉楼聪敏识趣；陈敬济浪荡无赖。一只绣鞋关联了西门庆与众多女人、女人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还充当了小说发展的绝妙动力。《趣话》巧做连缀、集中分析,指明“用三寸金莲做妙文章,在人情小说章法上,兰陵笑笑生有开疆辟土之功”。
《趣话》行文活泼有趣。首先章节的设计挑起了读者的阅读期待:西门庆“遭遇”潘金莲、“抢娶”孟玉楼、“梳弄”李桂姐、“猎获”李瓶儿,对象不同策略有异,从标题就能看出西门庆的性格特点；至于后宫故事、官场商场更能挑动读者的视线。
深刻的现实影射。《金瓶梅》借北宋市井生活反映明代的社会现实,《趣话》借明代文学经典影射当今社会,顺手一击、鞭辟入里。西门庆式的人物在今天仍不少见,“当今活跃在灯红酒绿场合的某些身材伟岸、着装时髦、开着宝马、喝着人头马的有权有钱者,哪个身上没有部分‘西门庆’?哪个身边没有个把约等于潘金莲的女人?”
马瑞芳教授的“趣味解读”,都是在对《金瓶梅》的细读中生发出来的,无一不契合原著。作者以小说家的创作思维进行分析鉴赏,会有更精微深刻的理解,如那些看似寻常的小细节、一石二鸟的人物隐秘心理揭示、草蛇灰线般的伏笔与照应以及简练清新的文笔、全书的结构框架等,学者与作家的双重身份给我们带来了不一样的阅读体验。
此外,开阔的研究视野使《趣话》呈现出比原著更丰富的意蕴,比如,与明代其他长篇小说、同一类型的长篇小说和外国小说的比较研究,更好地突出了《金瓶梅》的特点和价值；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文献资料考证,使原本枯燥的《金瓶梅》背景研究和作者考证变得意趣盎然。
《马瑞芳趣话〈金瓶梅〉》
马瑞芳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