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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佳存
流年碎笔
喜欢藏龙涧和佛峪,就常到那里溜达,溜达的次数多了,就常见到老范,溜达回来后码的字中,就常提到老范。久而久之,老范成了我心中的牵挂。
老范是流浪汉,他自己说,流浪生活,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是共和国同龄人,到了古稀之年,老范依然是很帅的老伙子,时光倒回几十年,他更是帅气的小伙子,而且他还有学问。上世纪60年代,整个社会文化水平低,出生农村的老范在附近的农中毕业,成了当地的秀才。
有才有貌又上进,老范成了周围十里八村姑娘倾慕的男青年。经过媒人介绍,老范有了自己的意中人。
在老范年轻的时代,穿一身绿军装,走在路上,就能引起艳羡的目光,成为一名军人,是很多男孩子的梦想。追求上进的老范决定投笔从戎,报效国家,第一年报名,说是体重不达标；第二年报名,体重达标了,但是体检依然没有通过,理由是疝气。这个理由被广播出去,变得人尽皆知。尤其是,老范心爱的姑娘知道了,而且对此很介意,所以老范心目中的美满婚姻就泡了汤。
姑娘的身影已经牢牢占据了老范的心,姑娘的美让老范念念不忘。老范曾经沧海,他的心很难再给予另一个女孩。老范身体的所谓毛病,不影响吃,不影响穿,更不影响他脑子里的学问。因为他的文化水平高,村子里就让他在学校担任民办代课老师。
当民办老师,有个盼头,那就是有一天会转成公办老师,可以成为公家的人,吃上国库粮。所以,这是个好事。既然是好事,大家都想要。转成公办老师的好事儿,最后没有落到老范头上,因为三年后,村里不让他干民办老师了。不过,老范不愿意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就外出干瓦工。老范的技术好,干的是砌外砖的活儿。
其实,干瓦工一点不比庄稼活轻松,夏天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冬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总之,也是在室外。不过,老范说,天很冷的时候,就不干了,因为泥水都冻住了。
干了好多年瓦工,老范从室外转向室内,转行干起了木工。比起瓦工,木工更是细活,技术的要求更高。不过,老范是聪明人,很快就学会了。俗话说,千日锛,百日斧,要学大锯一早晨。不到一年,老范就能熟练地使用锛了。
虽然依旧有人给老范提亲,帮他张罗婚姻大事,只是老范心有所属,万念俱灰,心如止水,再也不能泛起爱的涟漪,从此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老范这位大男子汉的心里,再也没有一点地方容得下其他姑娘,于是就独身了,渐渐地,随着年纪增长,提亲的也少了,老范就成了老光棍了。偶尔,老范也有后悔的心,但是他说,已经拒绝了提亲,哪能再去找人家呢?
老范在自己的世界里走得愈来愈远,由心有专属,到黯然独身,再到孤老光棍,然后又有了重大转折,从家里的老屋里搬了出来,开始了流浪生活。流浪以后,村里的人更不理解了,以为他是怪人,甚至不正常。老范进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与平常人交流。
老范执拗地按照自己的方式过了几十年,用两根木棍随身挑着所有他认为值钱的东西,比如他的五个太阳能照明灯,还有他从来没用过的电视机顶盒以及很少用的播放器,因为他的住处没有电。他走到哪里,就把自己的家当带到哪里。
说是流浪生活,老范其实就是栖身在佛峪这片山林里。佛峪林壑尤美,枫若涂丹,柏如积翠,黄叶相间,云殿泉厨,飞瀑流泉,是风景绝佳之处,引得众多迁客骚人前来赏景或读书,并在崖壁上留下石刻,表达着对这里景致的喜爱。踏着古人的足迹,我经常到这里寻找一份宁静,就见到了老范。每次见到他,他几乎总是愿意分享他的生活体验或知识,告诉我哪个泉流出的水最甜,哪种野菜可以药用或食用,什么方法可以养生。每过一段时间,老范还要乘公交去城里走一走。他说,不能与社会脱节,需要了解社会,与社会保持同步。
老范的身上脏兮兮的,手上黑黑的,似乎多年没洗过,但是他在爱情、感情的追求上却有着洁癖,不愿意退而求其次,一点都不能打折扣,有着虽千万人我往矣的决绝和勇气。老范上了年纪,眼里显得混浊,但依然透露着纯真和良善。他是个流浪汉,但骨子里有着对文化和知识的推崇。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在世人的逻辑和眼里,老范的生活是悲苦的,但也许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里有着奔放的自由、纯净的天空和美好的爱情。
我心里想着,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老范是否会选择不同的人生,但是,我没有问,其实,如果问,不管是什么回答,都没有任何意义。人不能同时进入同一条河流,所有的选择,都是最好的选择。
流年碎笔
喜欢藏龙涧和佛峪,就常到那里溜达,溜达的次数多了,就常见到老范,溜达回来后码的字中,就常提到老范。久而久之,老范成了我心中的牵挂。
老范是流浪汉,他自己说,流浪生活,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是共和国同龄人,到了古稀之年,老范依然是很帅的老伙子,时光倒回几十年,他更是帅气的小伙子,而且他还有学问。上世纪60年代,整个社会文化水平低,出生农村的老范在附近的农中毕业,成了当地的秀才。
有才有貌又上进,老范成了周围十里八村姑娘倾慕的男青年。经过媒人介绍,老范有了自己的意中人。
在老范年轻的时代,穿一身绿军装,走在路上,就能引起艳羡的目光,成为一名军人,是很多男孩子的梦想。追求上进的老范决定投笔从戎,报效国家,第一年报名,说是体重不达标；第二年报名,体重达标了,但是体检依然没有通过,理由是疝气。这个理由被广播出去,变得人尽皆知。尤其是,老范心爱的姑娘知道了,而且对此很介意,所以老范心目中的美满婚姻就泡了汤。
姑娘的身影已经牢牢占据了老范的心,姑娘的美让老范念念不忘。老范曾经沧海,他的心很难再给予另一个女孩。老范身体的所谓毛病,不影响吃,不影响穿,更不影响他脑子里的学问。因为他的文化水平高,村子里就让他在学校担任民办代课老师。
当民办老师,有个盼头,那就是有一天会转成公办老师,可以成为公家的人,吃上国库粮。所以,这是个好事。既然是好事,大家都想要。转成公办老师的好事儿,最后没有落到老范头上,因为三年后,村里不让他干民办老师了。不过,老范不愿意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就外出干瓦工。老范的技术好,干的是砌外砖的活儿。
其实,干瓦工一点不比庄稼活轻松,夏天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冬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总之,也是在室外。不过,老范说,天很冷的时候,就不干了,因为泥水都冻住了。
干了好多年瓦工,老范从室外转向室内,转行干起了木工。比起瓦工,木工更是细活,技术的要求更高。不过,老范是聪明人,很快就学会了。俗话说,千日锛,百日斧,要学大锯一早晨。不到一年,老范就能熟练地使用锛了。
虽然依旧有人给老范提亲,帮他张罗婚姻大事,只是老范心有所属,万念俱灰,心如止水,再也不能泛起爱的涟漪,从此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老范这位大男子汉的心里,再也没有一点地方容得下其他姑娘,于是就独身了,渐渐地,随着年纪增长,提亲的也少了,老范就成了老光棍了。偶尔,老范也有后悔的心,但是他说,已经拒绝了提亲,哪能再去找人家呢?
老范在自己的世界里走得愈来愈远,由心有专属,到黯然独身,再到孤老光棍,然后又有了重大转折,从家里的老屋里搬了出来,开始了流浪生活。流浪以后,村里的人更不理解了,以为他是怪人,甚至不正常。老范进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与平常人交流。
老范执拗地按照自己的方式过了几十年,用两根木棍随身挑着所有他认为值钱的东西,比如他的五个太阳能照明灯,还有他从来没用过的电视机顶盒以及很少用的播放器,因为他的住处没有电。他走到哪里,就把自己的家当带到哪里。
说是流浪生活,老范其实就是栖身在佛峪这片山林里。佛峪林壑尤美,枫若涂丹,柏如积翠,黄叶相间,云殿泉厨,飞瀑流泉,是风景绝佳之处,引得众多迁客骚人前来赏景或读书,并在崖壁上留下石刻,表达着对这里景致的喜爱。踏着古人的足迹,我经常到这里寻找一份宁静,就见到了老范。每次见到他,他几乎总是愿意分享他的生活体验或知识,告诉我哪个泉流出的水最甜,哪种野菜可以药用或食用,什么方法可以养生。每过一段时间,老范还要乘公交去城里走一走。他说,不能与社会脱节,需要了解社会,与社会保持同步。
老范的身上脏兮兮的,手上黑黑的,似乎多年没洗过,但是他在爱情、感情的追求上却有着洁癖,不愿意退而求其次,一点都不能打折扣,有着虽千万人我往矣的决绝和勇气。老范上了年纪,眼里显得混浊,但依然透露着纯真和良善。他是个流浪汉,但骨子里有着对文化和知识的推崇。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在世人的逻辑和眼里,老范的生活是悲苦的,但也许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里有着奔放的自由、纯净的天空和美好的爱情。
我心里想着,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老范是否会选择不同的人生,但是,我没有问,其实,如果问,不管是什么回答,都没有任何意义。人不能同时进入同一条河流,所有的选择,都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