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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宝

2018-10-12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小说世情
 □ 张维明

  马宝,不是牛黄狗宝之属。它是在庄稼地里野生的一种小瓜,又名马泡瓜。应该也算是香瓜一类吧?
  瓜秧细且短,瓜儿多而小,一长一大串。个头像葡萄,最大个的也比乒乓球小很多。乡人亦称其曰马宝蛋子。
  此瓜形似球,圆如珠,皮薄而质韧,籽多而肉寡。生时皮青,熟则变黄。闻之香味扑鼻,食则寡淡无味。
  较之大一点的香瓜,马宝更容易得到。特别是谷子地和豆地里,似乎更容易生长这种野瓜。有时侯,谷子已经收获了,在摘地堰上的绿豆角,或者耪谷茬时,还经常碰到一串串熟透的马宝。那叶子已经枯了,那瓜秧已经干了,那小瓜仍连在藤蔓上,不愿离开。豆子收割了,在搂豆叶时,有时也会碰到马宝蛋子在竹筢底下咕噜噜地滚出来。这东西吃起来虽然不太可口,但绝无邪味。秋高风燥,野外劳作,口干舌焦之时,能捡到几颗小马宝解渴,也是一大快事也。
  记忆中,有一些和马宝有关的趣事。
  有一年秋假期间,我跟随生产队的社员在南岭割豆子。
  这活对老农来说,实在不算什么累活,但作为一个初中生的我,却干得相当吃力。沙岭薄地,豆棵长得很矮,弓着腰割不长时间,就腰酸背疼。这还在其次,要命的是黑黑的熟豆荚子相当扎手。你如果怕扎,手握不紧,镰刀砍豆棵时,豆棵一动,那豆荚子就在手里乱颤,扎手的频率更高。我虽然戴了只破线手套,干不了多久,手还是火辣辣的。不时摘下手套,观察一下受伤情况。
  这,也惹得大家嘲笑。
  连青年妇女们也说:学包子,细皮嫩肉,干活不顶用。
  看我不服气,她们就把手伸出来给我看。一双双纤纤玉手,经锄镰锨镢长年累月地打磨,早已是茧花层层,铁掌银钩。这样的手,才不怕什么豆荚子扎呢!
  不过,她们割豆子的速度,并不比我快多少。
  我很清楚她们那一套。这类农活,她们真甩开胳膊干起来,并不输男人多少。但是,由于男整劳力评工计分是一天十分,女整劳力一天最高记八分。所以,集体干活时,她们都变得很守本分,就是绝不抢到男人前头去。她们互相之间,虽然也钩心斗角,互不服气,但干集体的活时却很默契,从不你追我赶。要好的,还好凑在一块,一边干活,一边叽叽咕咕、嘻嘻哈哈。一个要解手,另外几个也要陪着。一个说口干了,另外几个立刻也渴得不得了。一会下沟找泉子喝趴水,一会又钻树林子解手。明明是磨洋工,又拿她们没办法。她们那嘴,快得都像刀一样。可一到中间歇息的时候,这群“扒家虎”们就来劲头了。男人们都在地头坐下抽烟,或躺了睡觉。她们则是上沟爬崖,挖菜拾柴。到收工时,男人扛了工具,甩手回家。女人们则没空手的。或背了半捆柴火,或提着一包野菜。工日不值钱,干一天也就三毛两毛。折算起来,男人一天挣得多,还是女人一天挣得多?说不明白了。
  今天,老队长亲自带领我们这些半劳力割豆子,大家表现得还规矩些。队长一下手割六趟豆子,她们马上计算出自己的数量,一人割四趟。我割几趟呢?看我犹豫,一个姑姑辈的马上指导说,你是半劳力,一天记五分,割三趟就行。
  我乖乖遵照执行。
  不但割豆子任务不一样多,队长带着扁担绳子,收工时要捎一担豆子到场园里。我和妇女们,只带一条绳子。收工时背一捆豆子回去。数量不足队长一半。
  人们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疼惜自己的力气,这样分斤别两的呀?
  大家低头割豆,不一会就有人捶腰打背,当起了“电线杆”。忽然,又听到有人喊有马宝。于是,众人豆也不割了,一哄而上,去抢马宝。你争我夺,嬉笑打闹,好像把割豆子的事都忘记了似的。那些女人们眼尖手快,又辣又泼,抢起东西来,很不论理,到手的也就格外多。我割豆子落在后面,又没大经过这种场面,所以只能眼馋别人吃马宝。还是有人可怜我,丢给我一颗小的。说什么:瓜果梨枣,谁见谁咬。抢东西吃都不上凑,真是白瞎。吃了一颗小马宝,还受了一顿奚落,真是窝囊。
  马宝吃完了,有人还不算完。又去没有收割的豆地里呼啦着找马宝。就听队长气呼呼地喊叫:还不快干活,闹腾什么?把豆荚子都呼啦炸了!一群人才笑嘻嘻各就各位。
  中间休息时,往秋草如毡的地堰边,四爪朝天随便一躺,真是舒服极了。天蓝似镜,秋阳煦煦。一只蝈蝈在未收割的豆地里弹唱起来……队长坐在镰把上,笑嘻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马宝来,说,这地里马宝怎么这么多?有人下手就抢,队长把手一缩,把眼一瞪,说,不准抢,一人一个。
  吃着马宝,有人问队长:你那几趟里马宝多,怎么不早咋呼一声。
  队长嘿了一声:你们光想胡磨蹭少干活,还指望我给你们提供借口啊?
  集体大呼隆干活,有弊端,也有快乐。
  近来听说,由于多年不施土杂肥了,经常使用除草剂,农田里香瓜、马宝之类,已经难见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