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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巷的静谧时光

2018-08-17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人在旅途
 □ 张金凤

  白墙、青瓦、青石铺就的街巷,木窗、瓦沿、吊在檐下的玉米穗子。场景无不在提醒着你,脚已经踏上千年前的土地。
  这里是古岘镇的土地,曾经熙攘的繁华之所,隐藏在平度腹地上。它是古胶东国所在地,又名乐毅城、即墨城。汉武帝刘彻为皇子时,被封胶东王,这片土地便与后来声名显赫的汉武大帝联系在一起。刘彻当太子后,封地就转赠给其兄刘寄,刘寄死后150余年,其子孙均在胶东为王,这片古老的土地以它敬献的甘美养育着皇族子孙。
  千年兴衰,故国神游,脚下似乎踏着的不是土地,而是一部竹简雕筑的巨大史书。
  我们从二里的九曲巷走进古岘镇的深处。现古岘镇驻地八个里,是春秋战国时期,燕军联合五国伐齐时乐毅屯兵的地方。中国战争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田单大摆火牛阵的战役就发生在这里。而现在,古战场只留下了美丽的传说,古岘镇的街巷是静谧、古朴、安逸的。
  “一来二去三山街,七弯八拐九曲巷”,宽可通车马,窄仅一人行的九曲巷,户户门扉鲜亮,那红对联几乎都是手写的,而且行书篆书隶书等不同的书法展示在黑漆木门上。轻轻拨动一户的门环,门就开了,只有殷勤的狗在招呼,也许主人已经习惯了游客推门而入的打扰,只是友好地笑笑,任由游人探看小院风情。几件晾在竹竿上的衣服,密匝匝开在甬道边的太阳花,旧脸盆、破茶壶、豁口的瓦罐都成了器皿,开满指甲花、仙人掌、四季梅。
  在古茶馆,我们似乎打开的不是嗅觉体味的茶水氤氲的茶香,而是耳朵在时空里搜索到风信。那战国时代的北方,茶是一味神奇的药,医治野心和名利,燕将乐毅率六国之众,以为栽下他们的茶就能征服这片土地,想不到他们的茶树被这片土地征服,成了这方百姓的福祉。那时候的九曲巷摇曳着芬芳的茶树,九曲巷弥漫的茶香驱逐了战火,取代的是街坊聚首、亲友叙旧、商贾谈经,人气密集的茶馆,耳鼓里荡漾着说唱茂腔、柳腔、五弦戏、大鼓、相声等民俗表演,它演变成一个综合文化和商贸休闲和新闻集散的茶肆。至西汉胶东国时,茶肆在二里更加兴盛,泡茶馆成为一种时尚,三教九流均举茶盏行礼曰“以茶表敬”,文人雅士推茶为上品,曰“以茶雅心”,江湖儿女尊茶为上,说“以茶行道”。
  院子里,一个大茶炉吸引了众人,大家纷纷伸手去拉那架风箱,风推火力,茶馆的火汹涌着茶客的百味。
  三原色染坊里晒着鲜艳的布匹,红黄蓝是最美的色彩,染缸,煮锅,晾晒架,小小一个染坊,却有着古老的历史,且几经更迭。它最早是战国时燕将乐毅联合五国伐齐时的官方染坊,后演变为民间染坊;西汉时刘寄到任胶东王后,大兴土木,各色丝帛用量大增,染坊又转为主要为王侯将相所用;抗日战争期间更名为三原色染坊,却以这浓烈的色彩为掩护暗中救国,因为八路军染军布而被日军发现后摧毁。俯身在古老的染缸边,我似乎看见岁月的色彩在这里更迭,从大铁锅里轻蘸一点颜料,那些沉淀的岁月,正是在滚滚沸腾的煮布锅里将颜色慢慢渗透。谁也取不出煮进布匹中的颜色,正如谁也驱不走岁月里的战火和疼痛,战争这个标签,始终在那里警醒着世人,眼下太平静谧的时光是多么珍贵。我把那一点染料涂在手心,并努力攥紧了它。
  我们的脚步很轻,谈论也细腻,怕惊扰了这曲曲折折巷子里静谧的时光。在酒坊,端起好客村民赠的一盏老酒。古岘老酒虽藏在深闺、不事张扬,但啜饮半口便知道了它的好——醇厚香浓。老酒亦称黄酒,是用农家珍贵的大黄米(黍米)酿造,与声名远播的即墨老酒同宗同源。古岘老酒始于西周,至今仍被这方百姓珍爱。
  伫立在二十四节气农耕广场的徐万且雕像,这个西汉生于胶东国即墨(今古岘镇驻地)的学者,是二十四节气创始人。汉武帝太初元年,徐万且被选中参与编制《太初历》,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比较完整的历法,它第一次把二十四节气订入历法当中。太初历中的节气,一定带着小沽河畔的谷米的香,带着胶东故国百姓田间劳作的身影。我突然想找一个节气牌拍张照片,看见在“小雪”和“大雪”之间,一美女衣袂飘起,如五谷仙子。我们都是大地哺育的孩子,被节气领着在大地上奔跑。我依次从“立春”走到 “大寒”。走过节气,突然感觉人世间的冷暖和悲喜都变得那么通透,铺在大地上的这册立体史书九曲巷也是那么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