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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售春天味道的手

2018-04-20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坊间纪事
  □ 刘自主
  早春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中几位老者蹲在街边兜售着嫩绿的苜蓿菜。买卖方式很简单,分装在塑料袋中的苜蓿菜,大概有二斤多,一袋五元,若遇有人讨价还价四元三元也可买走一袋。每成交一笔,老者那布满尘土和皱纹的脸上就露出幸福的笑容,那双粗糙皴裂手总是把那几张少得可怜皱皱巴巴的纸币,捋展之后装入贴身的口袋之中。
  这几张纸币在这个繁华的街头几乎做不了什么,这一袋只有一厘米左右的苜蓿嫩芽却是这双粗糙皴裂的手扒开密布的干草,从那干得如芒刺一般的干草缝隙里面一个芽儿一个芽儿采摘而来的。一袋苜蓿菜要花上两个小时甚至更多时间去采摘,细心的老人还要花费时间将混在里面的细小干草叶拣出来,还要分装在袋子中找一个适合保存的地方放置。在天还没亮的时候,顶着初春的冷风,在清晨将这春天味道兜售在四季模糊的城市。生活在城市的机关、写字楼的人们整日穿梭在水泥的孤岛中,寒暑被暖气空调操纵着,菜市场在运输和大棚的调剂下也失去了时令痕迹,似乎季节的变化在这里已被淡出。当春天的味道在这里兜售时,才唤醒了城市春天的惺忪眼睛。
  北温带这片黄土地上,阳光是最无私的裁判者,用节气把一年四季划分得整整齐齐。一双双粗糙皴裂的手拨转着岁月的斗转星移,让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在这里轮番循环着。第一缕春风拂过了安静一个冬天的土地,苜蓿积蓄许久的力量突然迸发,将肥嫩翠绿的芽儿送出了地皮,在许多干草枝叶的呵护下躲过晨霜寒风疯狂生长。这肥嫩的芽儿也成了春天最美的味道。几乎同时出现在麦田的荠荠菜、麦瓶菜是无法与苜蓿菜相比的,更何况这些麦田派生的野菜在化肥、农药的多重打击下与餐桌渐行渐远。苜蓿菜本属于这四季分明的农村的,然而此时的农村在许多人随着春运的人潮流向谋生的城市,主宰着被掏空的村庄的这一双双粗糙的手将这苜蓿菜送向了城中餐桌,给自己换回几个零花钱。
  这双粗糙的手创造了农村的过去,留守着乡村的现在,还得继续以后的乡村!记忆中,春季是这双手将田野播撒成绿色,夏季是这双手将金色麦浪收割,秋季又是这双手将五彩斑斓搬进堂屋,冬季这双手在寒风中变得红肿而且增添了一道道皴裂的口子,但依然忙个不停!绳匠的手用葛麻制成粗细不一的麻绳;石匠的手敲打岩石将年轮刻在冰冷的石头上做成了石磨之类的石器;碾压后芦苇枝干锋利如刀在篾匠手里变得钝拙,翻转交织中编出了一片片雪白的苇席……无数双粗糙的手演奏着乡村的交响曲。
  这一双双手渐渐淡出生活时,将许多繁重劳动交给了机械,交给了工厂。此刻,出现在街头的这双让你浮想联翩的手,有着一种难言的况味。记得在杭州西湖畔的龙井茶园,炙热的大铁锅中一双手揉搓着嫩绿茶芽儿,虽然这双劳动的手做着如火中取栗般的工作,但在茶叶的滋润下依然光滑红润,惹得好多人都会情不自禁摸一下这双手。还记得在南国的漓江上一双粗糙的手重复着撑篙划动竹排,驱赶鱼鹰,从鱼鹰口中夺取食物的动作,许多来自北方的人观看这一奇特景象时,目光聚焦在了竹排边上上跳下蹿的鱼鹰以及鱼鹰得而复失的食物,而忽视了这双驱赶鱼鹰的掠夺之手。
  也许多年后,这一双双手也会跟我记忆中北方那石匠、篾匠等诸多的手一样消失,不知这些手所留下的印记是否还会镌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