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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来了赴宴的“亲戚”

2017-11-17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 丁小村
  一只小甲虫闯进了我家的厨房,它大概迷了路,趴在墙上一动不动:这是它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在它的生存环境中,种族的天敌很多,每一刻都面临生死危机,它用这种假死的方式来迷惑敌人,获得逃生的机会。
  我妈去捉它的时候,它就立即掉落在地上,蜷缩成一小团,像是真的死掉了。我妈把它轻轻拈起来,打开厨房的纱窗,放在外边窗台上,不到一分钟,它就飞走了。
  对于所有来到我家的活物,我妈都十分友善:一只甲壳晶莹的金龟子,一只斑点绚丽的瓢虫,甚至一只讨厌的蚊子;一个收废品的老人,一个送水工,一个走错了楼层的陌生人……多年来我们移居一座城市,住进楼群中的某一座,经常让我想起古老的森林祖先,他们在树上建起居室,清晨起来,朝树下走过的邻居们打个招呼——这些住户都是自己的亲戚。
  我妈经常会把站在门口的陌生人请进来,坐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倒上一杯茶和对方说话——在她看来,这些来到我家的陌生人也和飞入我家的陌生虫子一样,都像是亲戚。
  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血缘亲戚,来我家的除了我们的好友,就是别的陌生人。飞错了地儿的虫子们,它们可能也是这座城市的寄居者,跟我们差不多。
  我们像别的子女一样教育七十多岁的老娘: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别把陌生人请进家门,因为并非每一个站在你家门口的陌生人,都是怀着善意的——在一座人口拥挤的城市里,入室偷窃、行骗、乃至抢劫的人,比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和蚊虫狡猾凶狠得多。
  但这一课对我妈是无效的:她依然放一些陌生人进我家,也同样把一些美丽或者丑陋的蚊虫放生出去。在她心目中,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是我们在这座城市的亲戚,理应受到亲善的对待。
  每天中午和下午,我妈都会摆上这样一桌盛宴:洒在地上的米粒豆粒,剩下的米饭或者土豆,菜叶子……都被她收拾起来,放在厨房窗台上的盘碗里——不到一会儿,几只鸟儿聚过来,悄悄享用这顿美餐。
  我十分怀疑城市里的鸟儿们都发生了生物学意义的进化:它们在我家厨房窗台上聚餐,却不像我在乡野里看到的那样,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就像我们人类的酒局——不吵不闹没意思。
  这些鸟儿们悄悄地进食,很少发出吵闹声。
  我偶然发现了我家窗台上的饭局,这些食客们聚在一起,像是家养的,它们十分讲究礼仪,你一嘴我一嘴,不争抢不打闹。
  麻雀像是一群天性活泼的孩子,鸽子们则像是一群穿礼服的绅士;还有像八哥的黑色鸟儿,就像一个独行侠;有不知何处来的山雀,是一些漂亮的野丫头……这些亲戚们天天在我家窗台上聚会,它们把这当成了客厅,我妈早已经在沙发上打盹儿:随你们自便。
  如果都能像我妈一样,善待这些亲戚,我们在城市里居住的时光,会不会感觉稍微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