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强
“叽喳,叽喳”麻雀起了个头,紧接着木板门吱嘎打开,人走动的声音、风翻墙而过的声音、鸡钻出鸡窝声、狗一路小跑声、铁桶碰响井沿儿声、水哗啦跌进水缸声、阳光破碎声、劈柴声、打火声、火苗上蹿声、炊烟腾空声……村庄的清晨在各种声音的交响里拉开帷幕。
村庄被广袤的原野包围,密不透风的青纱帐笼罩在朦胧的水雾中,一片静穆。小虫怯怯地发出几声零星的鸣叫,却被茂密的草窠严严地捂住,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玉米、高粱、谷子、地瓜、大豆、芝麻、花生,沐浴着清晨的凉露,没有惊诧声、舒爽声,一个小小的呵欠,迎着风伸伸懒腰,掂起脚尖儿往村庄方向张望张望,一切都是偷偷的、悄悄的。这棵庄稼用眼神斜瞥一下那棵庄稼,那棵庄稼低头故作深沉,假装看不见,它怕眼神相遇的那一刻憋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每一棵庄稼都怀揣自己的小心思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整个原野也在广阔的宁静中等待着,等待着……
太阳已经烧得红红的了,像这些天铁匠铺的炉膛。“嚯嗤,嚯嗤”是张家门廊下传来的声音,“嚯,嚯”是李家偏屋里传来的声音,“嚯嗤,嚯”是刘家当院里跑出来的声音。“嚯嗤,嚯,嚯嗤”终于分不清是哪家的声音了,村庄打磨农具的声音淹没了刷锅声、洗碗声、小孩的啼哭声、唤羊声、喂鸡声。村庄的声音出奇地一致,这声音汇成一股有力的洪流,沿着村道哗啦啦流向四周的田野里去了。
不知是谁先听到第一缕来自村庄的声音,是一棵玉米,一株豌豆秸,还是一只肥硕的蝈蝈?它再也憋不住了,亮开嗓子喊了一声。也可能是这股洪流同时涌入它们的耳朵,它们一起亮开嗓子大喊了一声。整个原野霎时间沸腾起来了。玉米挥舞着手臂跳起欢快的舞蹈,你拉扯一下我,我拉扯一下你,你挽着我的胳膊,我搂着你的细腰；豆棵摇晃起清脆的小铃铛,高粱边舞蹈边时不时弯腰,向脚下一只路过的蚂蚱点头问好。其他如蚯蚓翻身声、南瓜窃窃私语声、金龟子谈情说爱声、蜻蜓振翅声,也一时响起,整个原野像烧开的一口大锅,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止沸。
“吱嘎”,一个拿镰的人开门,向街巷里张望了一下,只有一条狗在逛悠。“吱嘎——”,又有一个拿着镢头的人开门,他静静地等在巷子里,镢头在脚下立着,锃亮的刃口闪着寒光。“二大爷,二大爷哎!”他向西边喊两声。西边是丙生老人的家,老人已经套好了驴车,他点燃三根香,在香案前磕头,又填一锅旱烟吧嗒吧嗒地抽。太阳跳上老枣树,丙生老人磕磕烟锅,太阳又往上蹿了一拃,老人从屋里取出长鞭,往驴屁股上使劲儿拍了一巴掌。
“噼——啪——”一声鞭响,瞬间填满了整条街巷,“嘚嘚,驾驾”老人已年过古稀,声音依旧如一口洪钟。“开——镰——喽喂”老人扯开嗓子喊,像是老黄历一般,春种秋收,下种开镰,老人与节气时令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人们瞬间蹦进巷子里,牵驴的、拉车的、扛镢头铁锨的、左手拿镰右手提水葫芦饭包的、突突突开拖拉机的、领着孩子撵着羊的。依旧是一股洪流,哗啦啦涌向四周的田野。
“啪啦,啪啦”掰玉米的声音,“嚯嗤,嚯嗤”割谷子的声音,“砰啪,砰啪”砍玉米秸的声音,“噼啪,噼啪”杀高粱的声音,“哗啦,哗啦”装豆棵的声音,“吱扭,吱扭”车轮转动的声音,“嘚嘚,喔喔”赶牛车的声音……“聒聒,聒聒”蝈蝈的声音,“唧唧,唧唧”蟋蟀的声音,“扎织,扎织”纺织娘的声音……“咕嘟,咕嘟”仰头灌水的声音,“吧叽,吧叽”大口嚼煎饼的声音,“叮当,叮当”碗沿儿碰了小铁盆的声音……“呜呜,呜呜”风从山上俯冲下来的声音,“滴答,滴答”时间飞跑的声音,“哗哗,哗哗”双庆河奔流不息的声音,“嘎嘎,嘎嘎”乌鸦衔来暮色的声音……各种天籁般的声响此起彼伏,夹杂着农人的欢笑声,小媳妇的打情骂俏声,孩子们的追逐打闹声,在广袤无垠的原野上交织,回旋,荡漾。
原野是生灵们的,它们沐浴着五彩斑斓的秋光,歌唱生活,歌唱自然,把生命的豪情渲染得蓬蓬勃勃。原野也是人的,人们向大地鞠躬,播洒汗水,表达内心的虔敬,大地捧出五谷,捧出瓜果,滋养一代代人。
在大地的角角落落,藏着一个个茂盛的村庄。那是人们聚族而居的地方,是人们乡愁的源泉、永恒的精神家园；那里也是生灵们聚族而居的地方,是它们温暖的庇护所,心灵永恒的归宿。多少年了,一代一代的人,一茬一茬的生灵,他们共同生活在一座院落中、一个屋檐下,和谐相处,亲如家人；他们内心纯净,向往自然,是大地最单纯朴实的孩子。
听吧,浩荡的秋声从村庄流向原野,从原野流向村庄,这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之声,是婉转的天籁,是乡愁敲击心坎儿,震荡心灵的清澈回声!
“叽喳,叽喳”麻雀起了个头,紧接着木板门吱嘎打开,人走动的声音、风翻墙而过的声音、鸡钻出鸡窝声、狗一路小跑声、铁桶碰响井沿儿声、水哗啦跌进水缸声、阳光破碎声、劈柴声、打火声、火苗上蹿声、炊烟腾空声……村庄的清晨在各种声音的交响里拉开帷幕。
村庄被广袤的原野包围,密不透风的青纱帐笼罩在朦胧的水雾中,一片静穆。小虫怯怯地发出几声零星的鸣叫,却被茂密的草窠严严地捂住,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玉米、高粱、谷子、地瓜、大豆、芝麻、花生,沐浴着清晨的凉露,没有惊诧声、舒爽声,一个小小的呵欠,迎着风伸伸懒腰,掂起脚尖儿往村庄方向张望张望,一切都是偷偷的、悄悄的。这棵庄稼用眼神斜瞥一下那棵庄稼,那棵庄稼低头故作深沉,假装看不见,它怕眼神相遇的那一刻憋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每一棵庄稼都怀揣自己的小心思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整个原野也在广阔的宁静中等待着,等待着……
太阳已经烧得红红的了,像这些天铁匠铺的炉膛。“嚯嗤,嚯嗤”是张家门廊下传来的声音,“嚯,嚯”是李家偏屋里传来的声音,“嚯嗤,嚯”是刘家当院里跑出来的声音。“嚯嗤,嚯,嚯嗤”终于分不清是哪家的声音了,村庄打磨农具的声音淹没了刷锅声、洗碗声、小孩的啼哭声、唤羊声、喂鸡声。村庄的声音出奇地一致,这声音汇成一股有力的洪流,沿着村道哗啦啦流向四周的田野里去了。
不知是谁先听到第一缕来自村庄的声音,是一棵玉米,一株豌豆秸,还是一只肥硕的蝈蝈?它再也憋不住了,亮开嗓子喊了一声。也可能是这股洪流同时涌入它们的耳朵,它们一起亮开嗓子大喊了一声。整个原野霎时间沸腾起来了。玉米挥舞着手臂跳起欢快的舞蹈,你拉扯一下我,我拉扯一下你,你挽着我的胳膊,我搂着你的细腰；豆棵摇晃起清脆的小铃铛,高粱边舞蹈边时不时弯腰,向脚下一只路过的蚂蚱点头问好。其他如蚯蚓翻身声、南瓜窃窃私语声、金龟子谈情说爱声、蜻蜓振翅声,也一时响起,整个原野像烧开的一口大锅,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止沸。
“吱嘎”,一个拿镰的人开门,向街巷里张望了一下,只有一条狗在逛悠。“吱嘎——”,又有一个拿着镢头的人开门,他静静地等在巷子里,镢头在脚下立着,锃亮的刃口闪着寒光。“二大爷,二大爷哎!”他向西边喊两声。西边是丙生老人的家,老人已经套好了驴车,他点燃三根香,在香案前磕头,又填一锅旱烟吧嗒吧嗒地抽。太阳跳上老枣树,丙生老人磕磕烟锅,太阳又往上蹿了一拃,老人从屋里取出长鞭,往驴屁股上使劲儿拍了一巴掌。
“噼——啪——”一声鞭响,瞬间填满了整条街巷,“嘚嘚,驾驾”老人已年过古稀,声音依旧如一口洪钟。“开——镰——喽喂”老人扯开嗓子喊,像是老黄历一般,春种秋收,下种开镰,老人与节气时令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人们瞬间蹦进巷子里,牵驴的、拉车的、扛镢头铁锨的、左手拿镰右手提水葫芦饭包的、突突突开拖拉机的、领着孩子撵着羊的。依旧是一股洪流,哗啦啦涌向四周的田野。
“啪啦,啪啦”掰玉米的声音,“嚯嗤,嚯嗤”割谷子的声音,“砰啪,砰啪”砍玉米秸的声音,“噼啪,噼啪”杀高粱的声音,“哗啦,哗啦”装豆棵的声音,“吱扭,吱扭”车轮转动的声音,“嘚嘚,喔喔”赶牛车的声音……“聒聒,聒聒”蝈蝈的声音,“唧唧,唧唧”蟋蟀的声音,“扎织,扎织”纺织娘的声音……“咕嘟,咕嘟”仰头灌水的声音,“吧叽,吧叽”大口嚼煎饼的声音,“叮当,叮当”碗沿儿碰了小铁盆的声音……“呜呜,呜呜”风从山上俯冲下来的声音,“滴答,滴答”时间飞跑的声音,“哗哗,哗哗”双庆河奔流不息的声音,“嘎嘎,嘎嘎”乌鸦衔来暮色的声音……各种天籁般的声响此起彼伏,夹杂着农人的欢笑声,小媳妇的打情骂俏声,孩子们的追逐打闹声,在广袤无垠的原野上交织,回旋,荡漾。
原野是生灵们的,它们沐浴着五彩斑斓的秋光,歌唱生活,歌唱自然,把生命的豪情渲染得蓬蓬勃勃。原野也是人的,人们向大地鞠躬,播洒汗水,表达内心的虔敬,大地捧出五谷,捧出瓜果,滋养一代代人。
在大地的角角落落,藏着一个个茂盛的村庄。那是人们聚族而居的地方,是人们乡愁的源泉、永恒的精神家园；那里也是生灵们聚族而居的地方,是它们温暖的庇护所,心灵永恒的归宿。多少年了,一代一代的人,一茬一茬的生灵,他们共同生活在一座院落中、一个屋檐下,和谐相处,亲如家人；他们内心纯净,向往自然,是大地最单纯朴实的孩子。
听吧,浩荡的秋声从村庄流向原野,从原野流向村庄,这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之声,是婉转的天籁,是乡愁敲击心坎儿,震荡心灵的清澈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