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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价格涨涨跌跌,使这些种大蒜、种辣椒的农民,正改变着自己的角色

“农民商人化”的田野实验

2016-12-11 作者: 王浩奇 报道 来源: 大众日报
  □记者 王浩奇 报道   11月24日,金乡山禄辣椒交易市场,一位椒农将辣椒以较高的价格卖给了来自湖南的收购商。
核心提示
  “我们村的每个农民都可以称得上是半个商人。”金乡县周集村村民张传景深有感触。他一边和记者交谈,一边掏出智能手机,打开微信和记者分享了几个专门做辣椒、大蒜行情分析的公众号,上面可实时看到全国各大市场的上货量和交易情况,每天都有价格语音播报。
  □ 本报记者 王浩奇 
    本报通讯员 韩洪波 陈腾飞

  金乡的大蒜有名,辣椒名气也不小,头上就有一块被中国蔬菜流通协会命名的“中国辣椒之乡”招牌。从县城沿105国道往北再向东,修缮一新的青年路通往金乡县卜集镇周集村——一个号称“金乡辣椒发源地”的村庄。跨村1500米长的路两旁,散落着30多家做辣椒生意的农户,走在路上,不时能听到头头是道的行情分析:
  “辣椒的价格没有定数,2006年12元一斤,2008年最低下跌到2.6元。2009年起的3年里,价格在7元至9元之间徘徊,经历2012年4.2元的低价,之后的3年里,价格稳定在6元左右。”
  “今年10月底连下了10天雨,河南、河北一带辣椒减产70%。金乡蒜地套种辣椒上市早,避开了雨天,价格在15天里从5元多一斤蹿到7元多一斤。”
  “影响价格的主要因素是产量、天气、人气,辣椒价格一年内有四五次的波动、高低价相差一两元钱都正常。”
  这个位于北大溜河与万福河之间的村庄,蒜地套种辣椒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30多年来,无论是大蒜还是辣椒,价格一直涨涨跌跌。价格波动对农民的影响,已经不单纯是某一季作物收入多少的问题,而是带来了生产方式的改变。他们雇人干农活,外出包地,还有很多人一边种着地一边搞起或代收或加工的生意,“农民商人化”的印记起来越明显。还有一点不得不提,这里的青壮年几乎无人外出务工,村里人丁兴旺,和许多地方农村“空心化”形成鲜明对比。
看到了价格波动中的机会
  这几天,周集村的张传景正忙着在县城的好地段选一套价值40多万元的房子。今年41岁的他种了20多年的地,一季大蒜,一季辣椒,如此年年循环往复。后来他不满足于单纯地耕种,看好了蒜价、椒价波动过程中的利润空间,开始在村里做起了代收辣椒和储存大蒜的生意。
  辣椒种植成本低,这几年价格虽然波动不断,但一直高于成本线;蒜价虽然更为敏感,但政府的大蒜保险让农民吃上了定心丸。“5年中有3年是好价格。”周集村村党支部书记董龙瑞说,老百姓靠着辣椒、大蒜总体上是挣了不少钱,生活水平也慢慢提高了。
  从张传景的代售点往东走几十米,夏国山和妻子正在摘辣椒。
  “这样的价不能不满足了!”12月1日,清早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老夏的军大衣毛领随着笑声不停地摆动。“即便是2008年辣椒低至2.6元一斤的时候,也能裹住成本。”他说,蒜季过后,家里的6亩地全部都套种了辣椒,三分之二的辣椒都在下雨前5元多一斤的时候出了手。
  “种地挣没挣着钱,等过年时你到城里的商场里就能看得出来,农民腰包鼓了,商场里全是买东西的老百姓。”在董龙瑞看来,这几年村民的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了一个档次。周集行政村包括5个自然村,其中的周集自然村虽然仅有500多人,可每天晚上这个小村的路边上停满了小汽车,数一数得有60多辆。
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之外
  “辣椒的价格稳定在7元上下有几天了,再涨估计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了。”11月30日,为了能赶上好价格,周集村一农户一次性雇了七八个妇女摘辣椒,其中还有从嘉祥县过来打工的。按每摘一斤1元来算工钱,中午管一顿饭,年轻妇女可劲干一天能挣到100多元钱。
  由于劳动强度大且难以机械化,无论是辣椒还是大蒜,收种还是管理,越来越多的金乡农民选择花钱雇人来种地,工钱也随着当年农作物的行情高低不定。
  周集村向南不到8公里,高河街道办事处王楼村村民王德贞年近古稀,仍和老伴种着5亩多地。“还没有像今年这么高的价,要是来年蒜价不好,不如今年直接卖蒜种呢。”老王前一句还说着担心的话,后一句又埋怨起今年种蒜时别人将答应给他种的地又要了回去。因为今年蒜价高,种蒜的工钱也涨到了一亩地350元,他连续找了3拨工人,光工钱就花了近2000元。
  王德贞找的最后一批5个种蒜工,都是来自40公里外的济宁任城区喻屯镇的农村妇女,年龄最大的65岁,最小的38岁。“种蒜的时候我们那里水稻还不能割,出来能挣一个是一个呗。”苏丽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为了补贴家用,她和66岁的婆婆连续干了15天。金乡县宣传部门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每到蒜薹和大蒜种植、收获时节,3万多名来自单县、成武、嘉祥、鱼台、任城等金乡周边县区及江苏、安徽的农民工,都会来金乡“淘金”,工资性收入近3亿元。
  价格涨涨跌跌之间,总会有利可图。冲着这一点,金乡的农民不单单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重复着播种、收获,除了雇人种地,他们还去外地包地种庄稼。
  金乡共90万亩耕地,每年的大蒜种植面积高达60多万亩,几近饱和。许多年前,就有金乡农民到周边县区包地种蒜,并套种辣椒。当地村民说,包地的价格一般是每亩800元至1000元,因为外县区的地多为新茬,大蒜或辣椒的产量都要比金乡老蒜区的亩产高。张传景说,他一个朋友去年在汶上县包地种蒜,亩产高达4000斤,一亩地挣一万多元。
  不过,大蒜套种辣椒在一些地方也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现象。卜集镇张庄村村民寻亚凯说,光他们村的村民就在外地包了1000多亩地,可今年在兖州区颜店镇种的辣椒大面积染病,3元多一斤才勉强卖出去,有的一亩地赔了1000多元。
全村只找出两位
在北京务工村民

  “今年外地产区受天气影响减产较大,金乡辣椒没受影响,成了各路客商眼中的‘香饽饽’,所以价格近期一直在高位徘徊。”周集村村民夏国祥一边摘着辣椒,一边三言两语将今年辣椒的行情分析得头头是道,和金乡县辣椒协会会长周东华的说法几乎没有什么出入。
  今年,包括张传景在内的很多金乡农民都没有预料到10月底下的那场连阴雨,他们以为今年辣椒种植面积大,后期供货量肯定多,都纷纷在下雨涨价前以5元多的价格急着出手了。
  “即便如此,我们村的每个农民都可以称得上是半个商人。”张传景深有感触。他一边和记者交谈,一边掏出智能手机,打开微信和记者分享了几个专门做辣椒、大蒜行情分析的公众号,上面可实时看到全国各大市场的上货量和交易情况,每天都有价格语音播报。“供需情况一目了然,整个市场在农民,尤其是年轻农民群体中非常透明。”
  “农民掌握了供求信息,在价格上就有了主动权。”在金乡县辣椒协会副会长周勇看来,晒干的辣椒储存时间长达3-5年,农户根据价格信息判断什么时候出手至关重要。
  农民对价格的分析判断不光影响着什么时候出售手中的货,还左右着他们下一年的种植计划。“今年的高蒜价致使大蒜种植面积增加,种植成本也高,估计明年的大蒜不会带来太大的收益,所以想多种点辣椒保底。”夏国祥说,在今年9亩的基础上,他为明年留了12亩地的辣椒种子。
  金乡辣椒种植面积飞速增长,短短3年时间从10万亩增加到如今的40万亩,成长为省内最大的辣椒产区,也成为国内朝天椒种植面积最集中的地区之一。周东华说,价格好不好,农民种辣椒挣不挣钱,从种植面积的增长上也可以说明问题。
  与传统的“一麦一棒”粮食作物相比,大蒜和辣椒有着更大的利润空间。像张传景这样一边种地,一边做农产品生意的农户,沿着青年路在周集村得有30多户;而像夏国祥这样的纯庄稼人,多多少少也有了些生意人的头脑。
  周东华坦言,其实包括他和周勇等本土的农产品企业老板也是农民出身,他们起初也正是靠着在村里辣椒代收、加工等生意发家,经历了由农民到商人的转变。
  农民角色的改变,使得周集村乃至整个金乡县都很少有外出务工人员,类似于“农村空心化”的现象也几乎不存在。董龙瑞细数着全村村民名单,数了几分钟只找出来两位在北京务工的。村里有人,土地利用率就高,他说,全村3300亩耕地几乎没有任何闲置,其中超过2700亩的地里都是交替种植大蒜和辣椒,剩下的几百亩也几乎是种圆葱等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