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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峰
中国人讲究“立德、立功、立言”，谓之“三不朽”。“三不朽”的说法来自《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豹闻之，‘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
这“三不朽”几千年来一直是中国人的内在追求，成为中国人在世上安身立命的根本。遵从德行召唤，追求德才兼备，立德立功立言形成完整人格，一直是中国人的梦想。
企业的梦想是什么？
或者说，企业靠什么安身立命？
又或者说，企业的德行是什么？
作为一名企业家，这是我多年来一直上下求索的问题。
唐人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对“三不朽”又进行了诠释：“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用今天的说法，立德是要有情怀，立功是要有行动，立言是要有逻辑。
所以我认为，企业的立德，就是要塑造企业的价值观和使命，为企业找到超越利润追求的远大理想；
企业的立功，就是要为消费者提供高品质的产品，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使他们对企业建立信任，形成友好关系；
企业的立言，就是要通过与消费者的互信，依托品质，建立品牌，从而形成更为广阔深远的影响，或成为商业社会的中流砥柱，或成为展示实力的国之重器。
这便是企业的梦想，是企业安身立命之所，也可为企业的“三不朽”。
在“三不朽”中，立德是根本；在企业里，建立使命和价值观高于一切。
很多人认为，企业的第一目标、甚至企业存在的意义就是追求利润、赚钱。我相信利润只是一家优秀企业自然获得的成果，而不是第一目标。伟大的公司一定要拥有超越利润追求的目标。
《基业长青》曾援引惠普前任ＣＥＯ约翰·杨的话说：“我们的基本原则，从创办人构思出来后就一直维持不变。我们把核心价值和实务分得清清楚楚，核心价值不改变，但实务做法可以改变。我们也清楚地表明：利润虽然重要，但却不是惠普存在的原因。公司是为了更基本的原因而存在。”
“公司是为了更基本的原因而存在。”这句话一语中的，更是实用的。我们回顾商业史就会发现，大凡基业长青的公司，都不以赚钱为第一目标，至少不仅仅以赚钱为目的。这些公司，拥有超越利润追求的使命感和远见卓识，要么为了“改变世界”，要不就是为了“造福人类”，要不就是“战胜疾病”。这些使命，高于利润，更为宏大和崇高。
《基业长青》里说：“利润是生存的必要条件，而且是达成更重要目的的手段，但是对很多高瞻远瞩公司而言，利润不是目的，利润就像人体需要的氧气、食物、水和血液一样，这些东西不是生命的目的。”
东阿阿胶的使命是“寿人济世”。我以前曾经说过，我这辈子最想读懂的正是“寿人济世”这四个字。这四个字不仅是东阿阿胶的使命，更应该成为中药企业的最高道德。这是我们超越利润追求的“更基本的原因”，是我们要去立的德。
所谓“寿人”，就是产品要做得“地道”，要追求最高质量，“不省人工，不减物力”，产品要道地，要安全有效，能治病救人；更高的境界是，不但能治病，还能治未病，能滋养人的生命，使人获得身心健康。
所谓“济世”，就是淑世，是一家企业的社会责任，就是企业要做得“厚道”，除了提供好产品外，还要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中国有句老话，“医者父母心”，说的就是“济世”的本心，是悲天悯人的淑世精神。
不止是中药企业，所有的医药企业都应该以这四个字为最高道德。事实上，虽然措辞不同，说法各异，但伟大的医药公司也都是这么做的。默克公司（美国）从一家化学制品公司转型为一家医药公司，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如果上溯其与默克集团（德国）的血缘关系，历史更是接近四百年之久。
１９５０年，乔治·默克二世说了一段话：“我希望……表明本公司同仁所必须遵循的原则……简要地说，就是我们要牢记药品旨在治病救人。我们要始终不忘药品旨在救人，不在求利，但利润会随之而来。如果我们记住这一点，就绝对不会没有利润：我们记得越清楚，利润就越大。”
乔治·默克二世的这段文字，确定了“治病救人”的公司宗旨，也提供了“利润会随之而来”的商业路径。这是伟大公司使命与利润的正向互动，是一种友好的、可持续的公司生态。
一家企业，要想安身立命，首先要为自己确立一个使命，一种核心价值观，并将之作为“第一等事”挂在嘴上、写在墙上、刻在心上。
我一直很喜欢王阳明的那个故事。１２岁那年，王阳明还在读私塾。他向塾师提出了一个很不寻常的问题：“何为第一等事？”塾师告诉他，第一等事无非就是科举及第。王阳明对塾师的回答不以为然。他觉得真正的第一等事，应当是“读书学圣贤”。“成圣”成为了王阳明的“第一等事”，也成为他毕生的自觉追求。
１２岁的王阳明所提出的问题是振聋发聩的，对于那个时代的士人来说，“成圣”是终极目标。他的问题放在今天，同样振聋发聩。对于现代人、现代企业家来说，真正的“第一等事”又是什么？
对东阿阿胶来说，就是做好阿胶，寿人济世；就是做高质量产品，服务社会。这就是我们的“第一等事”，是我们要毕生追求的“立德”。“德不孤，必有邻。”作为企业家，我们也要像乔治·默克二世那样相信，“利润”作为“德”的邻居，会一同光顾、植根在好公司中，帮助它们成为高瞻远瞩的伟大公司。
（作者系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东阿阿胶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上市公司“东阿阿胶”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