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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话,平常事

2017-07-14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 夏学杰
  《人间草木》是从汪曾祺先生创作的大量散文中精选而成,最早的写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大部分写于后半生,风格从华丽归于朴实,技巧臻于至境。这本散文分“人间草木”、“四方食事”、“脚底烟云”、“联大岁月”、“师友相册”、“平淡人生”“文章杂事”等七辑。
  看过那些用绚烂文字写就的散文,再看看汪曾祺的,可能会感到实在是太平淡了,简直有点寡淡无味。他在《寻常茶话》中说自己对茶实在是个外行,“因此,写不出关于茶的文章。要写,也只是些平平常常的话。”用“一些平常常的话”来概括他的文字,我觉得颇为贴切。“我们到巴金先生家喝功夫茶。几个人围着浅黄色的老式圆桌,看陈蕴珍(萧珊)‘表演’濯器、炽炭、注水、淋壶、筛茶。每人喝了三小杯。我第一次喝功夫茶,印象深刻。这茶太酽了,只能喝三小杯。”
  第一次品功夫茶,他写下的茶感也只有三个字——太酽了。
  汪曾祺观察事物特别细致入微,热爱生活的他,绝非是一个走马观花的人,他下笔朴素干净。有一位评论家说:汪曾祺的语言很怪,拆开来没有什么,放在一起,就有点味道。对此,汪是这样回应的:“我想谁的语言都是这样,每一句都是平常普通的话,问题就在‘放在一起’,语言的美不在每一个字,每一句,而在字与字之间,句与句之间的关系。”
  《人间草木》不仅文字朴实平淡,而且所写的事物也是稀松平常的。于平凡琐碎的生活中发现美,感知美,这是汪曾祺所要倡导的。他说:“我从小生活在一条街道上,接触的便是这些小人物。但是我并不鄙薄他们,我从他们身上发现一些美好的、善良的品行。”
  汪曾祺是沈从文的学生。汪的文章里说:沈先生不长于讲课,而善于谈天。他谈一位研究东方哲学的先生跑警报时带了一只小皮箱,皮箱里没有金银财宝,装的是一个聪明女人写给他的信。谈徐志摩上课时带了一个很大的烟台苹果,一边吃,一边讲,谈梁思成在一座塔上测绘内部结构,差一点从塔上掉下去。谈林徽因发着高烧,还躺在客厅里和客人谈文艺。他谈得最多的大概是金岳霖。金先生终生未娶,长期独身。他养了一只大斗鸡。这鸡能把脖子伸到桌上来,和金先生一起吃饭。
  他总结道:沈先生谈及的这些人有共同特点。一是都对工作、学问热爱到了痴迷的程度;二是为人天真到像一个孩子,对生活充满兴趣,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不消沉沮丧,无机心,少俗虑。这些人的气质也正是沈先生的气质。很显然,沈先生的气质,正是汪曾祺所倾慕的。
  他又言:“文学,应该使人获得生活的信心。淡泊,是人品,也是文品。一个甘于淡泊的作家,才能不去抢行情,争座位;才能真诚地写出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点生活,不耍花招,不欺骗读者。”
  诚哉斯言。
  《人间草木》
  汪曾祺 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