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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路也

2017-06-16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诗人路也。
  □ 陶迁
  
  路也,本名路冬梅。毕业于山东大学,现执教于济南大学文学院。已经出版的主要著作有:诗集《风生来就没有家》《心是一架风车》《我的子虚之镇乌有之乡》《地球的芳心》,散文随笔集《我的城堡》,中短篇小说集《我是你的芳邻》,长篇小说《幸福是有的》《别哭》《冰樱桃》《亲爱的茑萝》《下午五点钟》等。
  
  今年三月下旬,我回南方参加两场教师招聘考试,空带一身疲倦回济南。路也老师在微信里安慰我:“你要相信,上帝为你安排了更好的去处”。果然之后不久,我就循着路老师最爱的诗人李白之名句“烟花三月下扬州”,来到扬州并确定了工作,我把这视作诗的验证。
  我认识路也老师正是因为诗。大二上学期,我把自己的一些诗歌习作经由别的老师转交给路也老师。那时路老师于我而言还是传说中人。之后不久她的长诗《心脏内科》获“人民文学奖”的消息就出来了。大概一个多月后,我收到了路老师的邮件。这封邮件写了足有千字,仔仔细细提出了十几条意见和建议,包括诗歌应“具体细微”“亲近大自然”等,路老师不愧是诗的行家,这些意见和建议影响我至今并会持续影响下去。
  之后,我从《心脏内科》出发,广泛阅读路也的诗。路老师是抒写个人经验的能手,她的诗尽管也会披着叙事的外衣,但本体是抒情。《心脏内科》的开篇首段,我视为神来之笔,综合运用多种修辞手法,情感的隐忍克制与语气的轻快活泼居然同生共荣,附着在从容不迫的语速上,语感如涓涓细流,流过处十分清爽。路老师的诗有一种远道而来的嚼劲,根源于其与中国古典诗歌的血肉亲情。路老师的《木梳》,那可是学校朗诵会(比赛)上的经典篇目,一句“我是你云鬓轻挽的娘子/你是我那断了仕途的官人”,在学生圈中人气极高,广为流传。我个人还很喜欢《瘦西湖》中的这一句“水边的美人靠,倚着我的中年/我因长相平淡而从无迟暮之感”,不为别的,就为路老师在自我调侃中,从容不迫建构起来的那种人到中年的书生气。
  路老师绝对是脱俗的,但她脱俗而不离尘。就好像烟花开于半空,但不放弃对地心引力的依赖。路老师不愿意俗事缠身,所以藏在自己的城堡里靠读书来“息事宁人”,以前是读纸质书,现在也常读电子书。路老师有两个kindle阅读器,她不无自豪地对我说里面有上千本书,每天就抱着啃。路老师喜欢旅行——不是旅游——而且一个人出远门,对话大山大河,访问花鸟鱼虫,在人群中流动,在墓碑前沉默。今年春天,我对路老师有个访谈,是在路老师来回敦煌的路上校对完成的。有评论者认为路老师的诗有人间烟火气,实际上这种烟火,在情感和想象的双重风力作用下,没有落入田间野地,而是上升、飞腾,成为烟花烂漫。
  路老师有个性有脾气,是一个非常真实的人。作为我的本科学位论文指导教师,大四下学期她来电话同我约定面谈论文事宜,我表示无法抽身,原因是我要帮未来的研究生导师做事情,路老师当时就火了,质问我为何还未离校就不管自己的论文,就变成其他学校的人了,我无力反驳,因为路老师句句在理。路老师的大脾气,往往就是这种得理不饶人。但跟路老师熟悉以后,会发现她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沟通起来自由敞快,当然,唯有互相坦诚,才能有交流的自在随和。路老师的诗非常鲜明的一个特征,就是真诚,显然根源于她本人的真实。路老师不是一个囿于固有经验的诗人,她不到三十年的诗歌创作,可以说一直处在探索突破中,特别是从2010年开始的那些长诗写作,明显可以看出路老师从才女转变为知识分子的努力与能力。才女时期的路老师,其作品如“江心洲”系列组诗,那种对隐秘情感的真诚表达令人心动,而努力成为知识分子以来的路老师,其作品如长诗《老赋城》《城南哀歌》《随园》等,那种对宏大事物的触碰以及对复杂思想的探究发人深思。
  我以为路老师应该更喜欢知识分子这个称呼(身份)。的确,知识分子,听起来就很有质感,比文人更成熟,比学者更有趣,这符合路老师对自己的定位与期许。路老师是大学教师,除了创作,必然还得教课和搞科研。我虽没有系统地跟班上过路老师的课,但我听过路老师讲课,路老师给学生讲课时天马行空,我喜欢,我一直认为文科教师就应该那样讲课,那是对知识的自信和尊重,对学生的引导和激发。路老师的科研成果,我阅读得不多,印象最深的是她给诗人徐俊国写的诗评,我很佩服这篇诗评,路老师阅读广泛,对诗歌有一种清醒的格局意识,从这篇诗评中能读出诗人对诗人特别的同情,诗人对诗歌特别的理解。不过,据路老师自己讲,她的论文经常由于语言比较个人化,被有些编辑或者同行视为不严谨。
  路老师对诗的理解,在我看来可用两个词概括:朴素、深刻。曾有一次我和路老师在食堂吃饭,路老师给我讲诗,说:“一种人吃苹果,从果皮开始吃,从果皮到果肉到果核,还有一种人吃苹果,先将苹果切开,去掉果核,从果肉吃到果皮,我就是第一种人,你也是,我们都是从外往内写诗的人,另一种人喜欢由内而外地写诗。”这句话我清楚地记着。两年后在路老师的一次讲座上,我向路老师重述了这段话,路老师却已经忘记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了。这就是路老师的才情——它是满溢着的,那溢出来的,不能浪费啊,跳着溅着也会成为一现之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