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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姥爷

2016-03-25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 徐军祥
  人们常说隔辈亲,只有当了爷爷奶奶或姥爷姥娘后才会有切身的感受。今年已经3岁的外孙机灵可爱,小家伙时常拉着长音一声声喊叫着“姥爷……”,给人难以言尽的快乐,而我更是对他疼爱有加。几年来,每当夜深人静,在回味与小外孙嘻闹的情景后,就自然想起我的姥爷。
  姥爷名叫王中训,生于1909年,1979年2月27日(古历腊月二十九)去世。姥爷在人世间70年,正赶上动荡苦难的年代,吃尽了人间酸苦,几乎没有享过一天福。让我一生都忘不了的是姥爷是被一张破席捆卷着下葬的,赤条条离开了这个世界。
  听我的母亲讲,姥爷的父亲兄弟二人,老大谋生去了河北省张家口,育有一子二女,解放前后期间曾回过家乡,村里人都叫他“口外客”。老二,即姥爷的父亲育有七子两女,我姥爷排行老五。说起我的七个姥爷的命运,真让人感慨万分,大姥爷,二十几岁就因缺医少药而病故。二姥爷育有一子一女,50岁病逝,其儿子在1941年12月22日于广饶小码头惨案中被日寇活活烧死,女儿嫁人后不久就病死。三姥爷、四姥爷都被日本鬼子打死。参加八路军的六姥爷在与日本鬼子激战中光荣牺牲。七姥爷在那次小码头惨案中勇敢地踢倒对他行凶的鬼子,迅猛躲过后面飞射来的子弹跳入淄河,幸运地逃过一劫。当天晚上,家里人哭天喊地认领一尸首下葬后,第二天他却奇迹般地回来了。七姥爷育有一女,在兄弟七人中活得最长,但他年轻时就因眼疾双目失明,一生几乎是在黑暗中度过。
  我的姥爷一生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次婚姻,生了四个女儿都很快夭折了,媳妇年纪轻轻就撒手而去。第二次婚姻娶的是邻村的徐姓姑娘,即我的姥娘。姥娘先后生了五个孩子,四十二岁那年因病撒手人寰,当时我母亲十四岁,最小的舅舅才两岁。从此,姥爷又当爹又当娘,硬是把这个残破的家撑下来。早上,姥爷用锄头挑着一瓦罐水和窝头咸菜下地干活,晚上进门就帮我母亲烧火做饭,深夜还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农闲时就给地主家打短工。在那无尽头的苦日子里,很难想象姥爷他受了多少罪,经历了多少人间辛酸。
  姥爷没有多少文化,一生都没有走出他那偏僻的家乡,但他心地善良,明白事理,一生几乎没有跟人红过脸,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
  我从小跟着姥爷长大。儿时的记忆里,我经常跟着母亲去看望姥爷,从我家到姥爷的村庄大约是四里地,沿着老淄河南岸徒步半个小时就会到姥爷家。从2岁开始,母亲就经常把我送到姥爷身边,一年当中总要住上几个月,一直到邻近上小学。天下当姥爷的没有不疼爱外孙的,但就我姥爷来说,天天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做饭洗衣很不容易,因为在我们家乡有男人不做家务活的风俗,更何况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姥爷家门前有一个池塘,夏天我总会与小伙伴们在里面玩水,此时姥爷就成了我的“侍卫”,他几乎目不转睛地在池塘边望着我,至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姥爷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
  从上小学开始我就与姥爷见面越来越少,除了春节和暑假难得再相聚一次,可我心里总是惦记着渐渐老去的姥爷。1976年秋到1978年夏是我念高中的两年,平时在学校吃的都是窝窝头和咸菜,因为要向学校交全国粮票,每周末学校用节余粮食给学生炸一次油条,好多同学都在食堂现场解馋,而我都是让与姥爷同村的同学将油条捎给他老人家,想到一日三餐都啃窝窝头的姥爷能吃上油条,心里就很欣慰。
  在我的记忆里,1979年寒假我从长春回家后就去看望病重的姥爷,按家乡习惯,大年初二还要去给姥爷拜年,可腊月二十九那天姥爷就走了,一辈子受苦受难的姥爷没能吃上羊年的饺子就走了,小时候跟姥爷下地经常路过的坟地里又多了一个坟头,姥爷从此就永远与家乡的泥土相伴了。
  春去秋来,在我家乡那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小麦和玉米交替生长和成熟,从郁郁葱葱到片片金黄,可我再也见不到在田野里劳作的姥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