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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陈中华 报道
△重返一线干部孙善吉(左二)正在万福河清淤现场向施工人员讲具体技术要领。 |
□ 本报记者 陈中华 姜国乐 刘 田
3月3日,金乡县委正式下达“意见”,对年龄所限转任非领导职务的赋闲科级干部“重新启用”,103名“二线干部”回到各一线岗位或原单位改做一线干部,这成为金乡“官场”一条重大新闻。
背景——
忙得难受和闲得难受
谈及出台举措背景,金乡县委书记刘章箭说,近一二十年,凡县一级党委和政府皆遵循一不成文的规则:科级干部满53岁则须让位居二线,实际上就是回家赋闲,到60岁(男)时再办正式退休手续,7年白拿工资占编制不干活,实质上成了“未退先休”。
金乡近年来经济社会发展速度突飞猛进,仅举一对数字证实:2007年,县财政收入不及1.8亿元,2012年逾7.1亿元,6年翻了数倍。这数字是靠庞大的经济项目支撑的。记者仅在城建指挥部墙壁上看到的今年要做的包括旧村改造、污水处理等具体大项目就有81个。这就需要更多的干部去服务、协调、调研并进行政策把握。但在编制束缚下,形成了一方面非常缺干部,另一方面大批有经验、有能力、身体很不错的干部在家赋闲。
金乡县人民法院2010年受理2000多各类案件,2012年受理已达3000多件。但具备专业资格的法官仅35人,其中一部分因故未在办案一线。由于国家对法院专业人员从业资质要求严格,2011年至2012年新入院5人,其中仅有两人具备审判资格,而退休、退居二线、调走的有20多人。2012年,该院法官单人结案最多的是227例,这包括从审理到研究、调解、合议、判决等各个环节,基本上就是一个工作日结案一例。该院10多位法官去年结案都是3位数。
那么,退二线的干部状况如何?
荆召军,原正科级卫生局副局长。他说,在家就是看看外孙,曾被人拉去钓鱼,别人一坐三四个小时,他半小时就烦了。李效华,原县机要局局长。他说,实在闲得难受,一私营企业想聘他做顾问,月津贴5000元,早就要求到位,可听说要被县里重新启用,他就一直拖着,终于拖到3月3日县里下了文。一位做党务的干部,退二线闲得难耐,好在妻子开一诊所,便帮着看看门,后遇拆迁,诊所没了,在家就是觉得时间难耗。
据调查,金乡县在职科级干部740多名,2010年及以后退二线科级干部103名。未被重新启用前,其中约10名本人身体或直系亲属身体不好需照料,其余约七八位被外聘走,个别人创点小业,其余皆赋闲在家。这批干部还有一共同特点:因以前长期从事一线或领导工作,皆不会玩、不喜玩,打扑克、下棋、麻将、钓鱼皆无兴趣,也因此无玩友,更显孤独。
一方面忙得难受,一方面闲得难受。刘章箭说,我们这法儿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
焦点——
原领导重做普通干部
作为以前老领导,卸了职务再工作,具体岗位如何安排?
孙洪雁,原经信局副局长,现在开发区,并包保一落户企业。他说,现在没职务了,回原单位不好工作,也不利于别人工作。若领导安排回去不得不回去,但不会主动报名回去。王加文,水务局原副局长,新工作也在开发区。他说,如你以前是个局长,再回去,新局长怎么工作?你提不提建议都别扭。
考虑到这些实际“国情”,金乡县对重返一线干部具体新工作作了原则性安排,以包保大项目为主,并且由自己报名；部分专业技术性强的干部,若原单位非常缺人则回原单位。如此,短短几天,103名干部中78人全到了一线,具体包保各类经济、建设大项目,25名重返公检法及个别特殊部门。
在开发区,记者与“二线干部”交谈,多位在交谈中被工作电话唤走。在城建指挥部,记者看到了荆召军和李效华,分别骑电动车和自行车。荆召军说头发是新焗的,此前在家也不焗发,任白发露着,现在讲究是因代表着政府形象。
对新工作自信吗?被采访者回答都是肯定的,说皆在领导岗位多年,换过不少岗,都懂新工作的关键是协调、管理、把握政策、服务、帮助人家做事,当然都要有一个熟悉过程。被采访者都不自觉谈及所包项目和宏观政策。县法院原副院长聂志祥还侧重招商引资工作,刚送走几个北京商人,说对方要投资有机化肥,来了解当地污水处理能力,他陪着考察了多天,也对投资方有了细致了解,并已与对方达成了合作意向,即将向有关部门推荐。在万福河清淤河道边,“二线干部”孙善吉正与人讨论。他包保了3个涉水项目。记者问施工甲方监理戴合礼对孙善吉的看法,对方没说精神、工作态度等,说了一句:“对业务很精通,给领导建议提得好。”记者这才了解到,这个曾在科技局、工商联当过领导的“二线干部”原为泰安水利学校毕业,是个治水专家。
在县法院采访得知,此番重回一线涉及原庭长以上干部6人,皆55岁至56岁,其中2人被安排到别处,其余4人分别回到业务庭,没了庭长衔仍保留审判员业务职,原来的下级已成新庭长,他们皆已开始办案。原审判监督庭庭长陶方正说,别的不会干,也就会干这个。
在县检察院获知,共7位二线干部除1人去了另单位,其余6人全回了检察院,被安排在服务大厅,负责接待群众来访,下一步将被安排到业务科室做“传帮带”。监察室原主任翟玉玺说,自己身体特好,干检察因行业特点,接触朋友少,退下来没人聘,很郁闷。他很自豪地以“被召回来”形容现在的变身。民行检察科原科长李建村说:“召之能来,来之能战。”
金乡县文件中明确规定:对返一线的二线干部与在职人员同样考勤、同样考核、同样接受单位管理。
评价——
新试验改变“潜规则”
如何评价金乡县“二线干部”重返一线效应?
被采访者侧重提到了“传帮带”。
李效华介绍,前段时间旧村改造涉及一个村,一位80多岁的老人因恋故土总也不肯搬迁,一年轻干部着了急,说:“你不搬不行!”反而把老人激恼了,说:“我怎么不搬不行?!”更较上劲。李效华出面与老人唠家常,拉了半小时老人主动向他递烟,再过半小时,老人同意搬迁了。荆召军搭讪说,从处理各类问题角度讲,男人年近40才开始成熟,五十多岁恰是年富力强期,各种行为都对年轻人产生影响,这种影响就是我们的责任。
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宣传部长郑士民认为,效应更彰显在“50岁前后”干部头脑中。因发展滞后,金乡曾多年留不住干部,43至48岁年龄的干部比例特别少,形成严重断层。受53岁退二线影响,干部一到50岁,也总考虑工作生涯来日不多,思谋后路,心绪浮躁不安。这次重返一线改革,更是消除了50岁后干部的顾虑和杂念,让他们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地工作到退休。
说起干部制度改革,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郗忠骏深有感慨地说,我们一直在提倡这种改革,使干部能上能下,但真这么做很难,具体到谁谁也不乐意,只好搞一刀切。金乡县这批干部都坦然接受了,免了职务仍然在一线工作,一部分直接在原下级的领导下,令人敬重。同时也证实一个道理:没有改不了的,只有不敢改的。
商务局原局长唐建中如此评价:不增加编制,不增加任何津贴,等于多了一个人工作,非常符合李克强总理提出的不增加财政供养人员的要求。
刘章箭说,领导干部是我们宝贵的执政资源,53岁退居二线“未退先休”,这是人才资源的浪费。
他认为:国家公务员法仅只明确了一般干部的退休年龄,并未具体规定处级、科级等干部的任职尤其是赋闲年龄,多年前又提倡干部年轻化,问题由此产生,也因此促生了一些潜规则。潜规则是枷锁,但因没有正式文件规定,同时也激发你探索和创新,金乡县被逼出来的返一线客观上也算是一种试验,效果有待于在实践中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