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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记忆

农哥的拒绝

2015-08-17 作者: 来源: 农村大众
  ●覃光林 

  农哥原名周居平,是我们同届高中毕业生中,惟一一位一直务农者。又因他幼年上学较迟,年龄比同班同学大2岁,于是大家叫他“农哥”。
  这两年,小城兴起了同学聚会热。我们也不例外,每年一次,定在春季某一天。
  班上原先有50多个学生,由于种种原因,常来参加聚会的仅三十来人而已。我留意观察了一下,这些人都是于今混得不错的人,惟独农哥例外。来聚会时,大多数人都开私车,稍差的开个摩托,只有农哥骑部旧单车。
  每次聚会,农哥都甚少说话,像个局外人、“旁听生”,悠悠然听别人高谈阔论。有的人在显富摆阔,有的人在“晒幸福”,但更多的是在发怨气、诉不平。比如诉说生意难做、三角债难收、成本走高、工人难管;又比如怨仕途波谲云诡,人心难测,领导难伺候……遇到有搞笑的话题,农哥也跟着大伙开怀地笑。
  农哥从来不曾成为话语中心,他甚至好像没开口说过话。况且,一年才聚会一次,大伙要发的议论实在太多,好比联合国开会,发言权争都争不来,几时轮到农哥?
  早先几年,每年聚会,大家都不用掏钱的,习惯了由一个名叫冼富的同学“包起”。冼富是经商的,生意做得很大,据说每年纯收入几百万,住别墅、开名车,千把二千元的餐饮费是“小菜一碟”。
  可是风云突变,听说冼富一夜之间破产了。咱是经商盲,不懂商场上那么多名堂,什么股市期货、什么“二奶”“三奶”侵吞资产……咱都听得云里雾里,总之冼富如今是落魄之人,今年头一回缺席。
  于是,聚会的餐饮费就要实行AA制。主事者提出,每人交100元,结账后余款暂存起来,作为基金。
  主事者又补充说明,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赖,区区100元不足挂齿;只有农哥是看天吃饭的,因此农哥就不必凑份子了。他还提议在余款中拿出一点帮补一下农哥。
  没想到农哥一下子打断了主事者的话。他满脸涨得通红,自参加聚会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农哥说:“不收我的钱,是对我的歧视。”农哥又说:“大家的一番好意我领受了。但说到困难,肯定不是我最困难,我肯定比一部分同学过得要好很多……”
  这时,我想起了以往陆续听到的关于农哥的一些情况。他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回乡务农。由于家境清贫,娶了个腿部轻微残疾的农村姑娘为妻,日子过得不是缺油就是缺盐的。这些年,他女儿出嫁了,嫁邻村一位青年农民;儿子大学毕业,在本地当小学教师,结婚后和父母一起生活。
  对于农哥首次开口说话,大家都很感生分,都停止了扰攘专心地听。农哥说:“这几年我自建起三层楼房,自己住一层,两层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月收入2000多元;村里还有分红;我搞种养,年收入过万元;女儿儿子常给零花钱……现在时兴说‘幸福指数’,我一不担心商场倾轧,二不担心宦海浮沉,三无内债外债,四无‘二奶’‘三奶’的吵闹,岁有闲钱,家有天伦之乐。大家说说,凭什么我要受大伙关照……”
  这时,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