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给奶奶洗脚是爸爸雷打不动的功课。
爸爸烧一大壶开水提到奶奶床边,把洗脚盆倒好一点凉水,找个小凳子坐下,小心翼翼地加上开水,等水温差不多了,他就扯开嗓子来一句:“娘,洗脚!”奶奶就迈开小脚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坐在床沿上,享受洗脚的惬意时光。
奶奶晚年得了老年痴呆,整日颠三倒四,浑浑噩噩,唯独对以前相对久远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洗脚时,回忆往事就成了她的乐趣。通常奶奶谈兴越来越浓,偶尔听到爸爸几句随声附和,嗯嗯嗯,是是是,轻轻的极其温柔。
奶奶一共生了6个孩子,其中一个在三年自然灾害中饿死了,爸爸是家里的老大。听别人说爷爷是个不顾家的男人,整日在外面混。爸爸在村里的学堂上过几年学,每次考试都得第一名。后来,家里孩子越来越多,连填饱肚皮都是问题,像念书这种事情自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了。“这么灵的一个娃,就是没捞着上学,瞎了一个大学生呀!咳……”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用树皮般的手指好几次企图撩开眼角的白发都没成功。
每当听到爸爸那一声“娘,洗脚!”我也会搬个小板凳过来凑热闹。奶奶摸着我的头说:“你爸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地里的活没有不会干的,一年穿好几双布鞋还磨破了。”爸爸就呵呵地笑起来。
“去当兵发的军鞋是塑料的,一双鞋穿一年也磨不烂,多好呀!你爸爸总是把新军鞋、新军服省着寄回家给弟弟妹妹穿,自己穿旧的。这个娃傻呀,对我好,对家好,就是不知道对自己好!”奶奶的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嗔怪,爸爸的回应依然是“呵呵”。脚盆里的水有点凉了,爸爸将奶奶的小脚轻轻放在盆沿上,添热水,再把脚放进盆里,奶奶居然像没有察觉一样,继续说着:“要不是你爷爷,你爸爸现在就是正经八百的军官了!跟人玩命,自己搭上一条命还不算,把俺娃的大好前程都搭进去了,咳!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呀!”
“什么?爸爸,爸爸,您原来还做过军官呀!太厉害了吧!”
“厉害啥呀,认识几个字,部队的书多,我就认真学习,只是被领导看中做通讯员了,别听你奶奶瞎说。”
“马上提干了,你爷爷就……这都是命呀,命中注定跟土地爷打一辈子交道。”
“娘,这不也挺好的嘛!您老人家这么壮实,孩子们又听话,够吃够喝,这日子好着嘞。”爸爸眼角的皱纹在灯光里闪烁着夺目的光。
“各人有各人的命,咱娃种地也不差,当大队书记,给村里打井、通电、盖学校,村里人谁见了都要竖大拇哥。”奶奶越说越兴奋,满足而快乐!
热水凉了再添热水,奶奶的小脚泡的精致白皙。终于,奶奶说“好了,不洗了”,爸爸才在腿上铺上毛巾,把奶奶的小脚放上去,小心翼翼地擦着。
给奶奶洗脚见得多了,于是在我的印象中,爸爸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如今,奶奶已经走了十几年了,爸爸也在一天天变老。父亲节那天,我说:“爸爸,以后我也要每天给你洗脚,好不好?”“我身体还硬朗着呢,不需要!”爸爸说这话时,眼神突然变得迷离了,他似乎又沉浸在给奶奶洗脚的美好时光中了。 (刘海霞)
爸爸烧一大壶开水提到奶奶床边,把洗脚盆倒好一点凉水,找个小凳子坐下,小心翼翼地加上开水,等水温差不多了,他就扯开嗓子来一句:“娘,洗脚!”奶奶就迈开小脚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坐在床沿上,享受洗脚的惬意时光。
奶奶晚年得了老年痴呆,整日颠三倒四,浑浑噩噩,唯独对以前相对久远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洗脚时,回忆往事就成了她的乐趣。通常奶奶谈兴越来越浓,偶尔听到爸爸几句随声附和,嗯嗯嗯,是是是,轻轻的极其温柔。
奶奶一共生了6个孩子,其中一个在三年自然灾害中饿死了,爸爸是家里的老大。听别人说爷爷是个不顾家的男人,整日在外面混。爸爸在村里的学堂上过几年学,每次考试都得第一名。后来,家里孩子越来越多,连填饱肚皮都是问题,像念书这种事情自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了。“这么灵的一个娃,就是没捞着上学,瞎了一个大学生呀!咳……”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用树皮般的手指好几次企图撩开眼角的白发都没成功。
每当听到爸爸那一声“娘,洗脚!”我也会搬个小板凳过来凑热闹。奶奶摸着我的头说:“你爸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地里的活没有不会干的,一年穿好几双布鞋还磨破了。”爸爸就呵呵地笑起来。
“去当兵发的军鞋是塑料的,一双鞋穿一年也磨不烂,多好呀!你爸爸总是把新军鞋、新军服省着寄回家给弟弟妹妹穿,自己穿旧的。这个娃傻呀,对我好,对家好,就是不知道对自己好!”奶奶的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嗔怪,爸爸的回应依然是“呵呵”。脚盆里的水有点凉了,爸爸将奶奶的小脚轻轻放在盆沿上,添热水,再把脚放进盆里,奶奶居然像没有察觉一样,继续说着:“要不是你爷爷,你爸爸现在就是正经八百的军官了!跟人玩命,自己搭上一条命还不算,把俺娃的大好前程都搭进去了,咳!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呀!”
“什么?爸爸,爸爸,您原来还做过军官呀!太厉害了吧!”
“厉害啥呀,认识几个字,部队的书多,我就认真学习,只是被领导看中做通讯员了,别听你奶奶瞎说。”
“马上提干了,你爷爷就……这都是命呀,命中注定跟土地爷打一辈子交道。”
“娘,这不也挺好的嘛!您老人家这么壮实,孩子们又听话,够吃够喝,这日子好着嘞。”爸爸眼角的皱纹在灯光里闪烁着夺目的光。
“各人有各人的命,咱娃种地也不差,当大队书记,给村里打井、通电、盖学校,村里人谁见了都要竖大拇哥。”奶奶越说越兴奋,满足而快乐!
热水凉了再添热水,奶奶的小脚泡的精致白皙。终于,奶奶说“好了,不洗了”,爸爸才在腿上铺上毛巾,把奶奶的小脚放上去,小心翼翼地擦着。
给奶奶洗脚见得多了,于是在我的印象中,爸爸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如今,奶奶已经走了十几年了,爸爸也在一天天变老。父亲节那天,我说:“爸爸,以后我也要每天给你洗脚,好不好?”“我身体还硬朗着呢,不需要!”爸爸说这话时,眼神突然变得迷离了,他似乎又沉浸在给奶奶洗脚的美好时光中了。 (刘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