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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少年穿越半个世界的逃亡之旅——

寻找更明亮的天空(4)

2018-03-23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 古尔瓦力·帕萨雷 娜德纳·古力
  可是,一个心中有爱的人是很难隐藏她的感情的,我的妈妈就是这样。在她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我时常看到她温柔的一面:磕着、碰着时,她会细心地为我处理伤口;我们生病时,她会担心得睡不着觉;向别人说起我们的成绩时,她满脸都是难以掩饰的骄傲。妈妈的声音有点粗,但个子高挑、优雅,长长的鼻梁,圆圆的棕色眼睛。人们常说我长得像妈妈。她很少笑,除非我做了什么调皮或有趣的事情,她的脸上才会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因为生活所迫,她不得不坚强,但她身上有种很容易分辨的温暖,即便在我这个小孩子眼中也是显而易见的。家庭对她来说意味着一切。
  在阿富汗的文化中,女人是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因为倘若容貌被其他男人看见便是莫大的耻辱,所以我的妈妈和婶婶们几乎从不出门。即使偶尔不得不外出,也会用波卡将浑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这也是塔利班执政时期的一条规定。在家时,她们通常用长长的围巾包裹住头发。如果女人不戴头巾被直系亲属之外的任何男人看到,哪怕是表亲兄弟,哪怕在自己家里,也会被视作有伤风化的行为。
  我是个极为虔诚的孩子,这得感谢我的三个叔叔——拉喇、哈吉和西达克为我树立的榜样。他们比我的爸爸都要虔诚。在他们的影响下,我也开始自觉遵守伊斯兰教的教规。“真主将愤怒你们。”我以前经常对婶婶们这样说。她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叫“丁达利”,意思是“叔叔的妻子”“盖住你的脑袋”。平时,如果不和哥哥、弟弟或堂兄弟们玩,我就坐在厨房里使唤她们,让她们给我端茶倒水,毫不体谅她们为了给我们准备饭食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叔叔们不在家时,我一般不允许她们出去捡柴、走亲访友,或者出席别人家的婚礼。我认为这样做是在保护家族的名声。有时候,为了不让她们出门,我会固执地替她们拾柴。“你们何必出去呢?”我会说,“你们是家里的王后啊。”这话我是从叔叔们嘴里听来的,他们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正如一句普什图俗语所言:“Khor yor ghor.”意为“家或坟墓”,说的便是女人的两个归宿。有时候,我会在三更半夜叫醒婶婶们,让她们为不期而至的客人奉上夜宵。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因为爸爸的病人任何时间都有可能来敲我们家的门。
  我天性顽皮,又格外喜欢对婶婶们发号施令。我知道她们都特别疼爱我,也愿意迁就我,但有时候她们也会被我激怒。而每当她们在叔叔们面前告我的状时,叔叔们就会命令她们闭嘴,并要求她们服从于我。这般纵容并不利于小孩子的身心发展,但在我家就是如此。在我们的文化传统中,男性拥有绝对权威,即便是小孩子。
  但是,因为对婶婶们的态度不好,我也曾经受到过一次(唯一的一次)非常严厉的责备,而且责备我的人是我的妈妈。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婶婶没有生育能力,这是我们全家人共同的一块心病。“要是你再生不出孩子,我就给叔叔找个新老婆。”有一天,我粗鲁地对她说。那可怜的女人吓哭了。妈妈大发雷霆,让我立即去向她道歉。婶婶抱着我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极为刻薄的话,尽管当时我并不明白那对她造成了怎样严重的伤害。她一直过了九年才成功怀上孩子,此后一连生了六个女儿。
  我还有一个姑妈名叫米娜,她嫁给了一个外地人。那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因为在我们家族里还是第一次有人和部落之外的人结婚。很多人对此感到不满,包括我的叔叔们。
  随后,结婚的是科萨拉姑妈。因为一起在山里放羊的缘故,我们的感情特别深厚。我为她的婚姻感到难过,因为虽然姑妈不识字,但她天资聪明,而她嫁给的那个男人,即她的表兄,却是个典型的粗人,不仅目不识丁,为人还野蛮无礼。可她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一门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