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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记录与抑郁症同行的日子——

在另一个宇宙的1003天(9)

2018-02-23 作者: 张春 来源: 大众日报
□ 张 春

  和多比一起散步
  其实我们的活动范围基本局限于一公里之内:店里,家里,办公室。这三点之间相隔不到一公里。不过,这三点之间有一个丁字路口,短短距离还是有马路,要过来过去的。很早以前,有一次我们从出租车下来,多比抢先跳了下去,紧接着被擦肩冲上来的电动车卷入车轮。多比从车轮下一骨碌跳起来,夹着尾巴一溜烟跑到店里,我追也追不上。过了几分钟,它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吐了一口血。我带着它去医院。小杨医生给它打了一针,又观察了一下午,最后告诉我多比没事。大概是要庆幸那辆电动车上没有载货,主人也不是太重吧。
  但在那以后,我还是很少给多比拴绳子。我觉得我和多比有一种默契:它不会离开我。无论隔多远,我唤它几声,它都会歪着地包天的嘴和外八字的脚朝我飞奔而来,两只大耳朵飘在脑袋后面。尽管我们经常因为不拴绳子被人呵斥,也因为不拴绳子遭遇危险,也因此过马路心惊胆战,但我还是不想拴着它。它也是,拴上狗链时,就会不断地摆头挠痒,想弄掉那个项圈。有时候真觉得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狗高兴更高兴的事了。幸好它不会咬人。我也想过,如果真的出了那种事,就赔钱、赔礼,或者我被人打断腿。又如何呢?我愿意为这只狗让自己多很多麻烦,不愿意使它成为一只easy的狗,哪怕要冒着失去它的危险。
  不过那次被车撞后,多比突然学会了过马路。我真的观察了很久很久。最开始,它会和我一起等在路边,望着我。等我大喊一声:“多比!走!”它就飞蹿出去——两条平行线之间垂直线最短。它沿着那条垂直线冲到对面跳来跳去地等我。又后来,它学会了贴着我的脚过马路。我不用再喊了,只要轻轻说“走吧”,它就小碎步颠颠地贴在我脚边,一起慢慢走过宽阔的马路。每当我低头留意它时,就觉得自己在行走中有留下一条线,这条线活生生地牵绊着我。
  当我们散步时,它会前后左右到处跑,嗅嗅地面和电线杆,啃两根草,或者找别的狗打闹。但是跑一小段就会停下来四处搜寻我,确认一下我在哪里。有一次我已经到了马路对面,而它没看见我,车水马龙中喊它它也听不清了。我望见它在大概一百米的范围内来回疯跑,跑一段,急刹停下来往回跑,还是没看见我,又急刹掉头,一边跑,一边发出尖厉的叫声。那么小的一只小白狗,跑得路人都要避让,并且停下来看它怎么了。我一生中还从未见过有什么人或者其他东西那样找过我。
  前些天,我们路过每天都要经过的邻居家。这家人花草打理得很好,一家人也都很整洁。但是他家的狗总是用一根绳子拴在路边。长期被拴住的狗,脾气都比较坏。那天我们经过它,它竟挣脱了绳子冲出来,死死咬住了多比的屁股。多比持续惨叫着,我不知如何是好。其实,我也很怕发狂的大狗啊。谁能不怕呢?但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扯那只狗,眼睁睁地看着血从那只狗的嘴里流出来。
  那只狗的主人也出来了,终于分开了两只狗,然后空口白目地说:“你说是我的狗咬的,我怎么没看见!”我目瞪口呆。但是我这次热血冲脑,和他尖着嗓子吵了一架,最后我恶狠狠地撂下一句:操!带着多比去缝针了。缝了八针。我以为这件事会让我崩溃,但是我没有,心情平静。我妈妈曾经对我说:日子要一马一夫地过。多比就是马,我就是马夫。该吃饭就吃饭,该打架就打架,该缝针就缝针吧。日子就是这样一马一夫地过的。
  我以为多比会像过马路的前车之鉴一样,远离陌生的狗。可是它没有,依然去挑衅大狗。多比啊,你以为我打得过那些狗和他们的主人吗?也罢,滚滚红尘从来就不公平,也总有蠢货吃亏也学不会长记性,既然如此,就一起狼狈逃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