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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 再
想着归云的还有中国青年卓阳。
夜风里透着冷凉,他的心,悄悄起了涟漪,莫名荡漾着。坐着的黄包车一路颠簸,人也跟着颠簸,有呼之欲出的难耐。他有点明白,又不够明白,想的东西又多,一会儿,心也乱了。他望向深深的夜空,他的心是高的,回到整齐的霞飞坊里,又被缩小了。石库门是鸽子笼,他不得不再钻回去。
黄包车师傅拐了个弯,再往前三十来米就是家了,卓阳向前一望,说道:“师傅,就停在这里吧。”
他下车付了款,皱着眉头望了望挡在自家门前的黑色三菱小汽车。他往后退了两步,退进路灯的阴影里。就在小汽车前,一位穿长风衣的男子对着自己的父亲卓汉书九十度鞠躬,恭恭敬敬。因夜黑,也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卓阳的唇抿了抿,那人不知道是谁呢,看样子像是日本人。
父亲卓汉书是复旦大学有名的历史教授,也有有名的观点,就是文化传播理当超越民族、超越时空,甚至超越仇恨。他有很多外国学生,洋女郎蒙娜是其中之一。他还有不少异国朋友,都十分赞同他的观点。其实卓阳是崇拜父亲的,只要父亲不用藐视的态度将他作小童处理。
日本人钻进了小汽车,车子发动起来,从卓阳身边缓缓开过。没有了遮蔽,卓汉书一眼就看到归家的儿子,不禁蹙了眉头:“看王某人做戏做完了?”
“爸,我觉得你对王老板的态度不厚道!”卓阳跟着父亲进了家门。
卓汉书冷冷“哼”了一下:“我让你去,便算给了王某人面子。怎样才算更厚道?”
卓阳抢上前一步:“王老板的提议很好,这样的时局下,把东西转移到大后方更安全。”
“他又在哪里得来这些信息?动辄商界相熟虞某、政界相熟宋某,可又从军政界得来什么花头经?我看不惯的就是这等趋炎附势。”
“不管是否趋炎附势,有团结一致的爱国心总是好的,何况商界和收藏界都支持。爸,为何你总不肯放低身段?”
“我干不来这些哗众取宠的事情。”卓汉书是动气的,“王某人之前用‘抵制日货’做口号,推销廉价低质的土布赚个盆满钵满。一点点口号,就把你们这群整天不诚心做学问爱闹事的学生煽动起来了。”
“难道这次集合大家的力量保护文物也是错的?”卓阳争辩。
“收藏只是一种爱好,何必借题发挥?这本就是个人的清闲,我不必去管他人怎生做!你也休给我多管闲事!”他顿一顿,又说,“你只管和蒙娜准备好夏季的美国之行,少给我看《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庶民的胜利》此类文章。书尚且未念好,倒起禄蠹心。照我看那种革命理论全是争着做王侯将相的借口,你给我少沾,太平度日就好。”说完转身重步进了书房。
卓阳如鲠在喉,站在客堂间里生闷气。
卓太太赶着出来:“我就听见你们两人的声音,今晚做了开洋拌面。”又埋怨卓阳,“怎么一回来又同你爸爸争?”
卓阳不痛快,不响。他又见客堂间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只礼盒,盖子敞着,里头是笔洗和砚台,礼盒上描着日文,便问母亲:“妈,这是谁送的?”
卓太太道:“你爸爸在京都讲学时收的日本学生拜年送的。”说着收好礼盒,“你爸也真是,不把人家的礼物放好。”
“他总这样固执,不肯接受王老板他们的合理建议。”
“好,我也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合理建议,一心一意准备好出国留学的事情!”
卓阳听母亲也提这茬事,就更气恼,坐倒在椅子上。
卓太太叹气:“你房里那些书真是看出我们一身冷汗,你可知那些人是什么下场?”
卓阳心中一凛,问:“我的书?”
卓太太道:“别一惊一乍,我和你爸爸算是民主人士,不干侵犯儿子私人物品的事情。”
卓阳这才放下心,但面孔还板着:“我们家虽民主,但不自由!”
想着归云的还有中国青年卓阳。
夜风里透着冷凉,他的心,悄悄起了涟漪,莫名荡漾着。坐着的黄包车一路颠簸,人也跟着颠簸,有呼之欲出的难耐。他有点明白,又不够明白,想的东西又多,一会儿,心也乱了。他望向深深的夜空,他的心是高的,回到整齐的霞飞坊里,又被缩小了。石库门是鸽子笼,他不得不再钻回去。
黄包车师傅拐了个弯,再往前三十来米就是家了,卓阳向前一望,说道:“师傅,就停在这里吧。”
他下车付了款,皱着眉头望了望挡在自家门前的黑色三菱小汽车。他往后退了两步,退进路灯的阴影里。就在小汽车前,一位穿长风衣的男子对着自己的父亲卓汉书九十度鞠躬,恭恭敬敬。因夜黑,也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卓阳的唇抿了抿,那人不知道是谁呢,看样子像是日本人。
父亲卓汉书是复旦大学有名的历史教授,也有有名的观点,就是文化传播理当超越民族、超越时空,甚至超越仇恨。他有很多外国学生,洋女郎蒙娜是其中之一。他还有不少异国朋友,都十分赞同他的观点。其实卓阳是崇拜父亲的,只要父亲不用藐视的态度将他作小童处理。
日本人钻进了小汽车,车子发动起来,从卓阳身边缓缓开过。没有了遮蔽,卓汉书一眼就看到归家的儿子,不禁蹙了眉头:“看王某人做戏做完了?”
“爸,我觉得你对王老板的态度不厚道!”卓阳跟着父亲进了家门。
卓汉书冷冷“哼”了一下:“我让你去,便算给了王某人面子。怎样才算更厚道?”
卓阳抢上前一步:“王老板的提议很好,这样的时局下,把东西转移到大后方更安全。”
“他又在哪里得来这些信息?动辄商界相熟虞某、政界相熟宋某,可又从军政界得来什么花头经?我看不惯的就是这等趋炎附势。”
“不管是否趋炎附势,有团结一致的爱国心总是好的,何况商界和收藏界都支持。爸,为何你总不肯放低身段?”
“我干不来这些哗众取宠的事情。”卓汉书是动气的,“王某人之前用‘抵制日货’做口号,推销廉价低质的土布赚个盆满钵满。一点点口号,就把你们这群整天不诚心做学问爱闹事的学生煽动起来了。”
“难道这次集合大家的力量保护文物也是错的?”卓阳争辩。
“收藏只是一种爱好,何必借题发挥?这本就是个人的清闲,我不必去管他人怎生做!你也休给我多管闲事!”他顿一顿,又说,“你只管和蒙娜准备好夏季的美国之行,少给我看《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庶民的胜利》此类文章。书尚且未念好,倒起禄蠹心。照我看那种革命理论全是争着做王侯将相的借口,你给我少沾,太平度日就好。”说完转身重步进了书房。
卓阳如鲠在喉,站在客堂间里生闷气。
卓太太赶着出来:“我就听见你们两人的声音,今晚做了开洋拌面。”又埋怨卓阳,“怎么一回来又同你爸爸争?”
卓阳不痛快,不响。他又见客堂间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只礼盒,盖子敞着,里头是笔洗和砚台,礼盒上描着日文,便问母亲:“妈,这是谁送的?”
卓太太道:“你爸爸在京都讲学时收的日本学生拜年送的。”说着收好礼盒,“你爸也真是,不把人家的礼物放好。”
“他总这样固执,不肯接受王老板他们的合理建议。”
“好,我也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合理建议,一心一意准备好出国留学的事情!”
卓阳听母亲也提这茬事,就更气恼,坐倒在椅子上。
卓太太叹气:“你房里那些书真是看出我们一身冷汗,你可知那些人是什么下场?”
卓阳心中一凛,问:“我的书?”
卓太太道:“别一惊一乍,我和你爸爸算是民主人士,不干侵犯儿子私人物品的事情。”
卓阳这才放下心,但面孔还板着:“我们家虽民主,但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