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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国探秘

  • 日期:201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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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源:大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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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家坝遗址33号墓
  罗家坝遗址文物仓库
  巴蜀印章
  2003年5月5日上午,四川省达州市宣汉县警方接到当地文物管理所报案,称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罗家坝遗址一处重要的古墓被盗,警方迅速出击赶赴现场。
  经过现场侦查,他们发现位于河沿上的一座古墓被人从中间挖了一个盗洞,而且定位准确、手法老练。于是,四川省的文物部门决定,即刻起对罗家坝遗址进行抢救性发掘,也由此使这里成为继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之后,四川考古的又一个重大发现。

  □罗家坝遗址距宣汉县城35公里。春秋战国时期,这一带就是通往秦国、楚国和蜀国的必经之路。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当地的村民就曾在这一带发现过大量的文物。

  有村民回忆,那时他们经常会用锄头在不经意间挖出一些破碎的陶片,而且还能捡到一些大小不一的青铜器物。为此,多年以来,省、市的文物专家们也曾多次前来考察,采集样本。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四川省的考古专家们就已经把目光集中到了这片土地上。这里也曾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经历过两次大的考古发掘。
  经过多年反复的走访和论证,直到20世纪末,专家最终认定,这里极有可能隐藏着春秋至战国时期一个庞大的土坑墓群和一个汉代遗址。
  2001年6月,罗家坝遗址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对古墓大规模的发掘工作,也就从那时起悄然拉开了帷幕。然而,每一次对罗家坝遗址的考古发掘,都会给专家们带来惊喜,也同时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疑问。
  随着发掘工作的进行,这座被盗的古墓渐渐呈现出它与众不同的特点,而接下来的发现,也大大超出了考古人员的想象。
  在发掘的时候,先是礼器暴露了,然后发现上面有一些动物骨骼的填充,墓葬填土中还有大量的木炭,表明这里曾经进行过大量的祭祀活动,因此考古人员判断这里可能是一个比较大的墓葬。
  以往在对罗家坝遗址的发掘,都留给专家们太多的问号,对遗址年代的确定,一直是他们寻找问题答案的关键。在对罗家坝遗址的考古发掘中,除发现有大量战国时期的巴人墓葬外,考古人员还同时发现遗址的文化堆积也非常深厚,整体涵盖了新石器晚期至夏、商、西周直至两汉时期近两三千年的巴文化堆积。这使得专家们不得不对这里巴人的来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根据很多文献,包括《华阳国治》、《山海经》的记载,巴最早应该在汉水流域跟江汉平原那一带发起的,它跟楚是合在一起的,因此有人曾经提出叫巴楚文化,这是指的西周以前,后来楚强大了,跟巴人发生了矛盾,巴人被赶出来了。
  一直以来,关于巴人的起源,在学术界始终存在着不同的说法。陕南汉水一带也因发掘出商周时期的巴人青铜器,而令不少考古学者认为,早期的巴人是从汉水往东而迁徙至清江的,这种说法也曾一度占据过主导地位。
  近年来的考古发现表明,巴人最早出现在夏商时期湖北的清江流域,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近10年的时间里,考古工作者发掘了多处早期的巴人遗址,以及一批商代早期的巴人墓葬,挖掘出石器、陶器和骨器等文物近万件。这一成果为探索巴人的起源提供了宝贵的考古依据,有力地证明了鄂西的清江流域,是早期巴人频繁活动的主要地区。

  □罗家坝发现的这批巴人遗址和墓葬群,时代久远、内容丰富,有的器物具备早期巴文化的典型特征。鉴于这种情况,有人提出罗家坝的巴人先民或许不是从外地迁入的,也许是与清江流域的巴人处在同时期,而不是同一区域的巴人祖先,他们所经历的年代或许还要早于清江流域的巴人先民,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呢?

  几周后,在考古人员的辛苦努力下,古墓渐渐露出了它原始的面貌,专家们随即将它定名为33号墓。
  33号墓葬的平面形状呈“曲尺形”,北宽南窄,属于长方形土坑竖穴墓。墓葬北端宽7.3米,南端宽5.5米,整座墓葬南北长约9米。墓室的东边分为三个部分,中间的部分就是发现盗洞的地方。
  墓主人的身份应该说是王族一级了,他的所有随葬器首先是以四为基数的,包括四个陶罐、四个天地盏,同时兵器基本都是八个或者是十二个或者是二十四个,都是以四为基数的,而青铜礼器基本都是单数的。
  连续几天的时间里,考古人员先后在墓室内发现了大量叠压存放的铜器和生活用品,其中的一些铜器,是四川省考古的首次发现。
  然而,此时仍然没有发现墓主人的尸骨。
  又经过数天的发掘,考古队终于成功地接近了墓室的位置。不久,墓室内有3具尸骨率先呈现出来。3具尸骨头朝南方,被整齐地摆放在墓坑中央,死者的脸部全部向东,左臂均是卷曲地放在胸前,可右手却都是处于非正常状态。有的是小臂和大臂紧紧地贴在一起,有的肘关节已经错位,所以说,这3具尸骨很可能是殉葬或者是祭祀的牺牲品。
  这时,有人在旁边的一些祭祀品下面隐约发现了板状的东西,这可能就是墓主人的棺椁。也就是说,在这厚约30厘米的土层下,才是真正埋有墓葬主人的地方。
  一天,考古人员又在墓室的南端发现了数十件青铜兵器,出土了包括矛、戈、剑、钺等器物。这时有专家联想到,多年以前在四川的巴人考古中,凡是年代被定格在东周以前的同级别墓葬中,很少出现如此之多的兵器;而在此之后的春秋战国时期,特别是在战国时期的巴人墓葬中,便开始出现了一些随葬的青铜器物,尤其是青铜兵器的数量很多,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在巴进来以前,蜀国内部是非常和平的,很少有战争,三星堆、金沙没有发现大量的兵器。而战争多是在巴进来以后,跟蜀之间战争才遗留了那么多兵器下来。
  随后的几天里,考古队又在墓室中陆续发现了一些随葬品,在墓坑东边靠近墓主人棺椁的位置,有5件陶器被挖掘出来。这些陶器由于长年被泥土掩盖,上面的彩绘显得有些暗淡,但即使如此,却仍然磨灭不掉它昔日的光辉。

  □随着发掘工作的深入,墓葬区内的发现再次令人震惊:这片遗址的墓葬密度非常高,一个100平方米的范围内,竟然会分布着10座左右的墓葬。

  墓内尸骨的头均是朝向南方或西南方,绝大多数是仰身直肢葬。通过对这些尸骨进行鉴定后得知,死者年龄一般在30至40岁左右,并且男性居多,而老人和小孩儿却很少。
  几天后,墓主人的尸骨终于被找到了。在对尸骨进行了综合分析后,专家们发现墓主人当年极有可能是战死沙场的。联想以往对罗家坝遗址的发掘,墓主人也多是被兵器所伤,这显然与以往其他地区巴人墓葬有着明显的不同。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次33号墓葬的发掘中,绝大多数的墓葬中都有尸骨和数量不一的随葬品出现,但这其中却另有四座发掘出来的墓葬,竟然是空墓。这一发现起初令专家们不解,但是很快这个疑问便得到了答案。
  专家分析,当年在巴人将士出征前,这些墓葬就已经修好。一旦他们中的有些人为国牺牲,他们的遗体一定是由生者带回来将其安葬的。而那四座空墓,则有可能是预先挖好却因故未能使用而多余出来的墓穴。
  针对罗家坝遗址中的这些发现,考古学家们提出了疑问:罗家坝遗址的墓葬分布密集,出土了大量巴人尸骨和兵器,其中一些规模较小的墓葬内也多是一些被砍杀、被箭簇所伤的士兵。那么,这种种迹象能否表明,罗家坝在当年曾经是一座经历过多次激战的古战场呢?
  自战国中期开始,楚国向巴国大举进攻,而今天的重庆,在当时作为巴国的都城所在地,更是成为巴楚战争中,巴国的军事基地和重要的军事据点。
  昔日里楚地的大米、巴地的食盐、古老的巴歌楚韵,渐渐地被巴楚两国频繁的军事冲突所取代。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两个曾经一衣带水、不分你我的昔日盟友转而刀兵相见了呢?
  在中国三峡博物馆里有一个由上百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陶罐所组成的展区,层层叠叠的陶罐排列出一个庞大的阵容。实际上,这些陶罐来自重庆忠县的中坝遗址,考古学家将它称为圜底罐。
  有专家回忆,在当年发掘时,这种圜底罐层出不穷,后来挖出来的圜底罐竟然堆成了山。如此多的单一种类的器物堆积,证明它们显然不是生活用具,而应当是用于某种生产活动的器物。
  这些陶罐正是巴人熬盐用的工具。考古人员在中坝发现了东周时候的一个制盐工厂。无疑是巴人最早发现并开发了这里的盐泉。也正是从那时开始,三峡地区就已经出现了发达的盐业。盐几乎成了巴人生活的主要部分,而繁荣和战争也由此进入到他们的生活之中。
  公元前377年,巴人迫于楚国强大的政治和军事压力,再次开始了一个民族的辗转迁徙,随后进入到四川盆地。
  巴人在进入蜀地后,很快融入到当地的文化之中。在长期的相邻共荣且共同抵御外敌的前提条件下,巴蜀两国开始结盟抗楚。但随后不久,这种联盟在秦人统一中国的铁蹄下,被再一次地打破了。

  □古老的巴人民族留给了世人太多的想象空间。而多年以来,考古发掘的成果还是大大丰富了巴人的历史文化研究。尤其是三峡库区的文物抢救工作以及众多巴人遗址的考古发掘,给许多难以破解的巴人之谜找到了相关的答案。

  有专家认为,一个曾经在长江沿岸生存了数百年的国度,产生过一代又一代的巴王。而经历过多次民族大迁徙的巴人,在战国后期,由于受到秦楚两国强大的政治和军事压力,其中的一部曾落脚于此,最后是在这里归于消亡的。
  自发掘以来,除同时发掘的其他几座墓葬,考古人员仅在33号墓中就发掘出200多件珍贵的文物,这其中大部分是铜器。这些铜器大多分布于墓主人的尸边以及头足两端。与铜器同时出土的,还有一些陶器、骨牙器和玉石器等等。
  这些出土器物无论在制作工艺还是外观形制上,都体现出巴文化的典型性和多元性。过去,传统意义上认为偏远落后的川东地区,是不可能出现这样丰富的巴人遗存的。然而,眼前的这些发现的确令人吃惊,这表明巴人在当年与外部世界的交往是极为紧密的。
  在33号墓中,考古专家们还发现了一件镂空青铜器的残器,造型和镂空工艺和三星堆的器物非常相似。对此,他们也试图把它和三星堆的起源和消亡联系起来。如果能够证实这件器物确实和三星堆有关系,那就说明三星堆文化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向周边流传,这对揭开三星堆的消亡之谜无疑又会增加一条重要的线索。
  虽说今天的专家们仍旧对那些神秘的巴人符号,对巴王国与周边文化的界定,还存有不同程度异议,但我们仍然相信,这些曾唤起一个民族几代人前赴后继、甘愿为国牺牲,同时充满着神奇力量的符号,一定能为我们带来一个个来自于远古的心声。
  聆听这些声音,我们仿佛看到江面之上、峡谷之中,一个个巴人的先民们正朝我们走来。放轻你的脚步,跟随他们就一定能够踏上那条通向故国的探索之路。
    (中央电视台10套《探索·发现》栏目供本报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