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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延长丸

  • 日期:2016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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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源:新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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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药剂师发明了一种神奇的药丸,叫“快乐延长丸”,据说卖得很不错。后来,药剂师又发明了“痛苦延长丸”。有人以为这肯定是一项失败的发明,不用服什么延长丸,药剂师的痛苦就会延长到很久。但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这个世界比人们猜想的奇怪多了。许多艺术家慕名前来购买“痛苦延长丸”,当然不少诗人、画家和作曲家跟药剂师的买卖是在暗中进行的。这些艺术家有不少人是小有成就的,甚至已经位列财富排行榜,名列名人录,但是他们发现成功的快乐却扼杀了创造力,他们再也写不出一首好诗,画不出一幅好画,谱不出一首好曲,人们争来争去、议来议去都是一些艺术家自己弄出来的“伪作”和“赝品”,随着痛苦的丧失,他们的真诚也化为乌有了。这让他们无比恐慌,尤其是心里还残存着一丝痛苦和良知的艺术家,在每天夜里失眠时都渴望奇迹出现。当他们听说“痛苦延长丸”已经问世时,简直快乐得发疯。他们是这种药丸的第一批消费者,据说药效很不错,痛苦一旦归来,创造的幸福和顽强也回到了艺术家们的心里。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欢迎这种“痛苦延长丸”,更多的艺术家像普通人那样只需要“快乐延长丸”,甚至不用服用任何药丸,更多的人也知道享受快乐的方法。让药剂师意想不到的是,有一个过去的伐木工人也过来购买“痛苦延长丸”。药剂师问他为什么需要这种药丸,按说他更需要“快乐延长丸”,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年轻和富有。老伐木工回答说,他在孙子和外孙们的故事书里一次又一次地了解到,其实树木跟人一样是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它们知痛知痒、知冷知热,会思考,会说话,虽然全世界都很少有人听得见,更不用说听得懂了。树木们甚至会复仇,向伐木者复仇,让他们死得很难看。老伐木工知道这些时早已不再伐木了,但他依然很害怕、很不安。在退休前,他砍伐和锯倒的树木实在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这确实是他的工作,并非故意杀死这些跟人一样,同样有家庭有家园的树木,但是犯过的错永远都是错,杀生的罪也不是放下斧锯就能一笔勾销的,你可以立地成佛,但那些冤死的树木怎么办?一想到这里,老伐木工就极其痛苦,却一再告诉自己痛苦得还不够——更叫他痛苦的是,等啊等啊,并没有任何一棵树过来向他复仇,恐惧淡化了,树木的宽厚善良让他越来越懊悔羞愧。为了赎罪,也为了灵魂的安宁,他拿出多年的积蓄,前来购买“痛苦延长丸”,希望活到老、痛到老,不因感官的老化而远离痛苦、活得太“穷开心”,死了就埋到一棵小树下,变成肥料,供树木的孩子成长。药剂师拿出老伐木工应得的“痛苦延长丸”,同时赠给他不少“快乐延长丸”,说这也是他应得的。可是老伐木工说这样一来,他竟不知道该怎么服用才最好了。药剂师什么也没说,等待下一个购买者。土地公公的到来最使药剂师吃惊。当这个低矮病弱的土地公公开口要买“痛苦延长丸”时,药剂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土地公公是新城区的小神,并不是哪个疯老头病急乱投医。土地公公一开口就是要包下所有的“痛苦延长丸”,因为随着最后一块土地的消逝,他痛苦得简直要马上死掉了,他需要延长痛苦,痛苦多久,就意味着他会活多久,能为泥土的重现和苏生等待多久,甚至能够努力工作多久。神真的是不死的吗?人类已经不再关心这个问题,神自己却怀疑起来。土地公公真的很担心自己会死去,庞大沉重的城市压弯了他的腰,也夺走了他的信心。唯有活下去才有庇护土地的希望是不是?一个失去希望的小神跟落在水泥地面的种子有什么不同?可是药剂师给土地公公的答复竟然是,“痛苦延长丸”其实并不存在,那是伴随着“快乐延长丸”的发明和生产而被谣传的一个谎话。如果土地公公非要的话,他只能拱手相送所有剩下的“快乐延长丸”,而且他也已决定以后再不会生产什么延长丸,他已经赚够了这辈子要花的钱,而且对自己的职业厌倦了,既体验不到快乐,也感觉不到痛苦。不知道药剂师的这番说辞有多少真多少假,反正后来人们真的见不到任何一粒延长丸。土地公公也抱憾而归,在城市下面最深的地方昏昏沉沉地睡去,这一觉注定睡得很长很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孙君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