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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金瓶梅》就羞耻?你一定没读过

  • 日期:20160411
  • 作者:
  • 来源:新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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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99.9%的人压根没看过《金瓶梅》,那些羞耻的笑,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金瓶梅》讲了什么故事?就算没看过书,也能扯出两句:西门庆爱上潘金莲,合伙害了武大郎。西门庆跟很多女人风花雪月,做羞羞的事。

    也太冰山一角了!

    如果,你看过老舍的书,比如《茶馆》、《四世同堂》,或者看过曹雪芹的《红楼梦》,肯定有这种感受:

    当别人问你:这本书讲了什么?思考良久,半天没话,不是忘记了,是体量太大,无从说起。每个人物,都有一段背后的故事,都是身边的你我他。群像小说,大都如此。无论从哪个时间点切开看,都有万千故事、万千情绪奔涌而出。

    有些小说,像包子,吃了半天就为了中间那口馅。

    有些小说,像西瓜,一刀下去,剖开人生百态。

    当武大郎为了生计忙活,冰天雪地在外头卖炊饼时,西门庆跟潘金莲在家苟合;王婆子在盘算怎么从西门庆身上再刮点油水;吴月娘知道老公在外面眠花宿柳,黯然神伤;县官惦记着刮的油水有没有安全送到;孟玉楼死了老公,一个人寂寞成愁;春梅虽是个丫鬟,却总想着出人头地;应伯爵这群嚼尽泰山不谢土的家伙们,正合谋着找西门庆蹭吃蹭喝……

    《金瓶梅》 中,每个人都拼尽全力,苦苦营生。为了权力、欲望、家庭、前途……总想抓住一切,似乎心底长着一个无底洞,填不满,吃不够。

    西门庆娶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侵占了一份又一份财产,终究留不住最心爱的人,最后死在自己的欲壑难填。

    潘金莲更是苦命 ,被卖被占被弃被杀,她看起来聪明得很,左撩又挑,前倨后恭,为了争宠手段用尽,自己还不是落得个人死瓜落的下场。

    李瓶儿或许是真心爱着西门庆,为了他忍受潘金莲的百般欺辱,但儿子死后,自己也一病不起。

    庞春梅,高傲、贪婪、狠辣、歹毒,白莲花的反义词。和她比起来,周芷若的黑化简直小巫见大巫。她不是大奸大恶,但绝对是人性中最黑暗最复杂的代表。

    主角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蝇营狗苟。

    这里的每个人,都一副聪明样,而这些聪明恰似黑暗之中的尖叫 ,让读者更觉恐怖。

    我总觉得,他们的悲剧,归根结底,都是太自私。

    武大郎也是自私的。他为了老婆,跟武松生疏;为了自己,不管女儿迎儿死活。但凡关心下迎儿,也不至于惨死。自私必然狭隘、决绝,不留后路。

    有人说,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如果没有一定阅历,打开《金瓶梅》,眼见的都是风月,却看不穿作者真正的用意。

    知乎上有问:哪些书外表极歪,骨子里三观极正?

    《金瓶梅》必须算一个!

    现在我们出门,总要带着名片。重要的不是姓名和电话号码,而是名片上闪着光圈的职位。有职位,才有发言权。

    如果把文言小说比作公司,兰陵笑笑生一看,这家公司业务太老套了,现在是白话时代,那些酸腐的东西没市场了。

    于是,他另起炉灶,搞创业,弄了个白话小说公司,《金瓶梅》就是第一代产品。

    后来,公司越做越大,还陆续招揽了曹雪芹这样悟性高的产品经理,研发了《红楼梦》,公司的品牌逼格也跟着提高了。

    但是,不管坊间评价如何,在公司发展史上,始终抹不去兰陵笑笑生的创始人地位。

    第一次知道兰陵笑笑生,我真的笑了,太像某个三线网络写手的笔名了。作者真是走在时代前列。关于兰陵笑笑生的真名,一直争论不休,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个读书人。这做法,像不像现在的网络写手?平时正儿八经地上班、讲课、写作业,夜深人静时,就用个笔名,各种重口味、穿越、修真。

    真希望,我们的网文,在乌七八糟的杂流中,出现《金瓶梅》这样一针见血的好作品。

    前面说了,曹雪芹是晚辈,在他研发《红楼梦》时,多多少少也借鉴参考了《金瓶梅》。无论是遣词造句、排篇布线,还是人物取名、形象命运,都能看到《金瓶梅》的影子。在国外,《金瓶梅》的影响甚至超过《红楼梦》。曹雪芹写《红楼梦》,把自己的身世都裹了进去 ,对周遭人物,带着欣赏和怜悯。家族崩塌,十二钗的遭遇,他是不忍心。

    兰陵笑笑生不同,所有的忙碌、苟且、欲望、徒劳,他只是冷眼旁观,然后犀利地写入小说。

    他不劝世,不写各种师家文章;他不洒鸡汤,不会说:“生活不止这些苟且啊,你们还有诗和远方。”

    人生就是如此,我撕裂给你看。这也是鲁迅追求的悲剧。

    除了犀利,文笔也极为值得品味。固有的文化,让我们耻谈《金瓶梅》,但这本小说,却在风月之外,有万千滋味。都说,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王小波也说,小说一旦写完,就跟作家毫无瓜葛。读者怎么看,全凭他们自己。

    正如《金瓶梅》的前言: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山僧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