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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回眸这是一支从未打过败仗的部队,也是我军战史上唯一一支从祖国版图的最东头打到最西头的部队。60年过去了,如今他们仍在新疆屯垦戍边——

征战西北的山东兵

  • 日期:20100210
  • 作者:杨书强
  • 来源:大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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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书强

    在美丽的天山南麓,是素有“华夏第一州”之称的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在该州48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业建设第二师承担着屯垦戍边的神圣职责。该师的前身,是由万名德州子弟为骨干组成的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 当年,为解放全中国,他们横刀立马,披荆斩棘,血染沙场,一路西进,千里跃进踏遍祁连山脉,万里艰辛跨越戈壁瀚海……

    万里西征

    1947年 10月5日,渤海军区教导旅经过半年紧张训练后,从德州庆云县出发,11月末抵达河北省武安县。根据中央军委命令,渤海军区教导旅在这里由华东军区移交给西北野战军,代表西北野战军前来接收的正是二纵司令员兼政委王震。交接会上,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山东自古多好汉,而今好汉就更多,你们便是山东的好汉。今天我把你们交给王震将军,由他率领你们到西北去,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全旅指战员以震撼山岳的掌声、欢呼声,接受了这一光荣使命。

    部队移交后,渤海军区教导旅改番号为西北野战军第二纵队独立六旅,下辖的一二三团分别改称为16、17、18团。从此,山东子弟兵开始了万里西征。他们在王震将军指挥下,飞越太行,强渡黄河……一路解放了16座城市,歼敌2.78万人。

    在西府陇东战役中,胡宗南调遣36军和136旅企图攻占荔镇,完成对西北野战军总部的合围。当时独六旅 18团位于荔镇,旅长张仲瀚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那场恶战,独六旅以两个团的兵力抗击一个军加一个旅。18团团长牺牲了,团里有个连队100多人,最后只剩下18个人,但部队硬是没有后退一步。彭德怀通过荔镇撤退时,跳下马对张仲瀚说:“你们阻击得好,要给18团的每位同志记一大功!” 又说,“ 六旅是支好部队,将来要多出干部!”

    这支部队后来确实出了不少干部。据不完全统计,原渤海军区教导旅的干部战士中,提升为省部(军)级的有35人,提升为师(厅)级的有100多人。当时,在西北籍官兵占大多数的西北野战军,独六旅的山东兵常常让各级首长刮目相看,王震的警卫员大部分都是从独六旅挑的。而这份信任和荣誉,都是战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万名山东健儿西征,有半数牺牲在了途中。宁津县柴胡店镇卡庄村参军的38人,只有7人活着到了新疆。

    在宁津籍战士刘双全的记忆中,1948年冬天陕西省蒲城县的永丰镇攻坚战也是比较激烈的。永丰镇寨墙坚固,外有开阔地和壕沟,镇内明碉暗堡星罗棋布。全旅集中6门山炮在北寨墙打开缺口,战士们想在此处冲进镇内,但遭敌火力网扫射,伤亡很大。危急时刻,17团团长金忠藩抄起一根扁担,高声大喊:“共产党员跟我上!”在他的带领下,战士们一鼓作气冲了进去。这次战役中,独六旅俘虏敌人2064人,但也付出了505名指战员伤亡的重大代价。刘双全所在的连牺牲了13 人,其中包括他表弟。现在永丰镇有一座烈士陵园,墓碑上凡是刻着“籍贯山东”的,都是独六旅的人。而牺牲在西征路上的绝大多数烈士连姓名都没有留下,战殁沙场的近 5000 山东兵,如今在档案中能够找到姓名的,仅有951人。流血牺牲没能吓倒这支山东部队,他们冒着反动派的枪林弹雨,一路血战,驰骋沙场,捷报频传,直达新疆。

    1949年 2月,中央军委对人民解放军实行统一编制,独六旅改名一野一兵团二军步兵六师。同年 9月,部队经过万里征战,抵达新疆焉耆、库尔勒、轮台、尉犁等地,胜利完成了解放新疆中南部的任务,揭开了屯垦戍边的新篇章。

    屯垦戍边

    初到焉耆时,屯垦条件极为艰苦。当时,满眼是戈壁荒漠,几十公里内难觅人踪,而所存粮食仅够吃13 天。军粮告急!生存告急!要想长期扎根,只能靠自力更生。部队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放下枪炮,拿起锄头,立即投入大生产运动。曾任三五九旅 719团团长,时任六师师长的张仲瀚,发扬三五九旅精神,带头背着筐子外出拾粪,一时成为老百姓争相传颂的特大新闻:“各族人民的救星来了!”

    没房子住,战士们砍下柳树桩搭个架子,割下芨芨草往架子上一铺就成了草棚子。后来,发明了地窝子。就是在地上挖个大坑,上面架个顶。下雨时,外面大下,里面小下。粮食供应困难,断粮的事情时有发生,青菜几乎吃不上,不少战士都得了夜盲症。冬天发一身棉衣,到了春天战士把棉花掏掉,变成了夹衣,很多战士到最后都把棉裤穿成了裤衩。夏天战士们都光着膀子。没有牛马,官兵们把绳子往肩上一套,用人拉犁,肩膀磨出的血把绳子都染红了。官兵们天一亮就下地,一直干到新疆时间晚上12点,从不休星期天。有的连队仅有的几头牛累坏了,烧尾巴牛都不起来。老战士们提起这段时期都说太累、太苦了,但他们都坚持下来了,没有一个人当逃兵。当时王震将军说:“咱们这些人谁也不要走,我就是死了,骨灰也要撒在新疆!”而且说到做到,去逝后真的把骨灰撒在了天山。对老将军这一道不是命令的命令,战士们忠诚地执行了半个多世纪,而且传之后人,一代一代继续执行。这是因为屯垦戍边的使命永远延续,也因为这群山东兵的名字就叫忠诚!

    屯垦初期,在焉耆一片不知名的茫茫荒原上,几位军官用望远镜远眺,方圆几十里看不到烟。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杂树丛中有半间土房子,一位维吾尔中年男子见了军人惊慌失措。大家连忙安慰他别怕,并亲切地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回答说叫“肉孜和田”,以砍柴牧羊为生。于是,他的名字成了这里的地名。后人传颂的著名的“开都河畔第一犁”就在这里:扶犁的是三五九旅老干部、时任十七团政委的谢高忠,拉犁的是教导旅战士杨生杰等三位小伙子。另一处屯垦地名为“乌瓦”,维吾尔语意为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土地严重盐咸化,“无风一片白,有风白满天”。在这种极端条件下,教导旅的战士们摸索出了“种稻洗盐、水旱轮作”的方法,创造了单产986斤的全新疆最高纪录。

    扎根边疆

    1970 年“文革”中,老战士刘双全被从牛棚解放出来到29 团当团长。他大刀阔斧地推行水、田、林、路综合治理,把当时全团230块大条田,改成了960块小条田,使排灌更顺畅,土地更平整。他在全兵团率先推广飞机播种水稻和化学除草,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上世纪80年代后期,刘双全走上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司令员的岗位,成为渤海军区教导旅的又一骄傲。

    如今 60年过去了,山东兵们不但没有回老家,反而把家安在了新疆。他们把当初的不毛之地建成了繁华都市,现在这里拥有21万人口,焉耆、库尔勒、塔里木、且若四大垦区,12个现代化农场和30 多个企事业单位,全师拥有国土面积73.97万公顷,其中农区56.11万公顷、山区17.86万公顷。今天的库尔勒垦区,被誉为“孔雀河畔的璀璨明珠”,香梨、棉花、鹿茸、啤酒花、西红柿酱等,闻名遐迩,畅销国内外市场。人们进入新兴的石油工业城市库尔勒市,首先看到的是“ 十八团渠纪念碑” 雕塑:一位战士身披硝烟,英姿雄壮,背着坎土镘走来。这是千百个从山东走来的渤海军区教导旅战士的精神写照,是千百个长眠于大漠荒原的拓荒者永远耸立的身影。步兵六师后来改番号为新疆建设兵团农二师,现任师团首长都是这些山东老战士的后代,他们大部分都知道自己的祖藉是德州,他们在继续着父辈的事业——一手拿镐,一手拿枪,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成了渤海军区教导旅的真实写照。

    “生在井冈山,长在南泥湾,转战千万里,屯垦在天山。”这是王震将军给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老战士的题词。原渤海军区教导旅旅长、长期主持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领导工作的张仲瀚,也在《老兵歌》中充满激情地写道:“兵出南泥湾,威猛不可挡;身经千百战,高歌进新疆。兵团多健儿,未离手中枪;边关烽烟起,重新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