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阿桑奇或成美政府的一杯苦酒

□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 李峥

　　12月10日，英国高等法院批准美国引渡“维基揭秘”网站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的请求，推翻年初一名英国法官以阿桑奇精神状态不佳为由拒绝美方引渡要求的裁决。阿桑奇案件前后已近10年，美国政府一直希望运用各种手段将其“逮捕归案”，威慑其他敢于挑战美国情报霸权的西方人士，英国高等法院的判决为阿桑奇引渡到美国打开了大门。但笔者以为，即便阿桑奇最终被成功引渡，也仍然是美国政府的一杯苦酒，甚至可能引发不小的政治风波。
　　阿桑奇原为澳大利亚记者和网络安全专家，2006年，他和几个志同道合者创建“维基揭秘”网站。2010年，这家网站公布大量来自美国内线提供的外交电报和秘密文件，让美外交形象遭遇前所未有的打击，在世界范围内引起极大轰动和争议。
　　此后，阿桑奇成为美西方国家的“眼中钉”。2010年11月，瑞典警方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对阿桑奇发出红色通缉令，指控其涉性侵犯罪。2012年6月，阿桑奇在保释期间进入厄瓜多尔驻英国大使馆寻求政治庇护，此后驻留7年之久。2018年，阿桑奇被迫从厄大使馆离开，随即被英国警方逮捕并判入狱50周。2019年，美国政府以网络攻击和间谍罪起诉阿桑奇并要求引渡。相关起诉一旦成立，阿桑奇最多可面临超过170年的刑罚。
　　阿桑奇引渡案审理一波三折。英国地方法院最初以阿桑奇存在精神健康问题拒绝美引渡请求。美政府上诉后，英国高等法院又推翻下级法院判决，但前提是美国提高阿桑奇的拘留待遇，一旦定罪将把阿桑奇送回到澳大利亚服刑。显然，英国政府也清楚阿桑奇是个烫手山芋，既不想继续将其留在本土，也不希望将其送出后引发与美国或澳大利亚的外交纠纷。
　　眼下，阿桑奇的亲属正寻求通过上诉更改英国高等法院的判决，但最终翻盘几率已不大。一是近年来，阿桑奇所处国际政治环境发生深远改变，其作为国际政治棋子的意义降低，这是阿桑奇司法待遇发生变化的主要原因。二是在新冠疫情持续肆虐的情况下，阿桑奇的待遇很难再引起舆论关注。同时，美西方所谓民主人权的整体式微和日益增长的大国政治、民粹主义情绪也让同情、支持阿桑奇的民众变得越来越少，无法给政府施压。
　　虽然美最终可能成功引渡阿桑奇，但麻烦并不会结束。多种政治因素将影响阿桑奇一案的在美审理，从而让案件很可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首先，美国政府起诉阿桑奇的罪名过于政治化，难以找到事实依据。
　　美司法部最初以“破坏计算机安全”的网络黑客罪对阿桑奇起诉。即便该罪名最终成立，阿桑奇受到刑罚或不超5年。之后，在特朗普政府压力下，美转而用间谍罪起诉阿桑奇。但问题是阿桑奇本人并没有直接参与获得美政府内部信息的过程，也没有把这些信息转交给其他国家，而是在媒体上公开披露。迄今也没有证据表明其本人从这一过程中获得巨大经济收益。
　　除非美国政府找到更有力证据，否则以现有事实定阿桑奇间谍罪有很大难度。美国政府最终的主攻方向很可能还是有一定依据的黑客罪名。
　　其次，阿桑奇一案在美两党内部争议巨大，拜登政府无论严判还是轻判都不讨好。
　　2010年“维基揭秘”事件发生时，拜登是奥巴马政府的副总统。奥巴马政府对此事态度暧昧，虽激烈谴责阿桑奇等人，但直接抓捕审判的是直接泄密者美军士兵曼宁。但当2017年特朗普政府上台后，关注重点开始转向阿桑奇。特朗普口头将阿桑奇称为“美国之敌”，实际却与其暗自联系，甚至一度向其放话可做秘密交易。随着特朗普下台，特赦权转到拜登手里。拜登在处理阿桑奇上面临三重困境。其一，他无法完全违背奥巴马政府时期对处理此类事件的基本原则，以免被批前后不一。其二，他难以迅速动用特赦权了结此事，否则会被视为背后存在“丑恶交易”。其三，一旦他指令美国执法部门轻判阿桑奇，则会被特朗普及其支持者批评为“卖国”。三重困境使得拜登政府必须寻找最妥当的解决方案，避免节外生枝。
　　最后，阿桑奇及“维基揭秘”的国际影响力仍在，拜登还需处理案件可能带来的国际非议。
　　与曼宁、斯诺登等此前的“揭秘者”不同，阿桑奇并非美国公民，其长期受英国法律管辖，又曾试图获得厄瓜多尔国籍身份和外交豁免，个人身份仍为澳大利亚国民。这一复杂背景让此案涉及美英司法合作、长臂管辖、美澳关系等敏感问题，处理不当会转为外交纠纷。
　　综上所述，由于阿桑奇案的高度敏感性和复杂性，其最终顶格受罚的几率不大。美国司法机构或积极寻找与阿桑奇达成庭外和解的机会，让其主动承认较轻罪名，换取其被驱逐出境返回澳大利亚。澳大利亚政府可能在美压力下对阿桑奇严加监视，使其退出“维基揭秘”的运营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