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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向手工说再见(6)

2018-11-09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 阿 木 

  一直到十年之后,古琴的热度起来了,这种情况才有些变化。感兴趣斫琴的年轻人多了起来,不少人来跟宋师傅学习斫琴。那间小工作室开始显得逼仄,于是他专门租了一处地方用来斫琴,一边继续教学生。那阵子,相熟的古琴爱好者经常在宋师傅的工作室小聚,热闹一时。宋师傅的女婿和姐姐也开始对古琴感兴趣,跟着学斫琴。有家人帮忙,宋师傅觉得如虎添翼,准备向作坊转型,能够多做出一些琴。
  然而,宋师傅渐渐发现作坊的形式不太适合自己。除了干活,别的事情他也不太擅长。正好,女婿经过一段时间学习,可以出师了。宋师傅干脆将工作坊交给女婿打理,自己则另起炉灶,还是一个人斫琴,也带带徒弟。
  宋师傅感叹现今斫琴的好材料越来越少了。早期斫琴还能找到本地拆房拆得的老杉木,有二三百年的,或者一二百年的,制成琴都好。古琴热起来以后,斫琴的老料越来越难找,现在本地老杉木基本没有了,只能从南方买老材。南方老材到北方有水土不服的问题,制成琴难保不出问题。现在也有人用新料烘干了斫琴,所谓的低温碳化工艺。这样干燥的新料制成的琴稳定,制琴时间也比较好掌握,但毕竟没有自然状态下干燥的老料那种经历时间的独特韵
  味。宋师傅说:“现在的高科技无所不能,只是我一直沿袭古人的方法,孰优孰劣不好说,这是每个人选择的自由。”
  对于古琴作坊采用流水线的方式斫琴,在宋师傅看来,也是个人选择的自由。有的斫琴师运营团队,大量创制新形制,将古琴做成了品牌和产业链,有的斫琴师自己做自己的,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方式,只要不是以次充好就行了。他说,之前看到别人售琴的小册子,上面对每张琴的材质和用料都标得清清楚楚,腰果漆就写腰果漆,大漆就写大漆;瓦灰就写瓦灰,鹿角灰就写鹿角灰。“这样就好,没骗人。”宋师傅说。毕竟古琴也需要满足不同人的不同需求。
  不过宋师傅自己还是按照古法,只用大漆和鹿角灰这些传统的材料,也许与他的好古情结有关吧。现在,宋师傅在郊区租了个院子当工作室,小院子种着紫藤、倭瓜、花生、秋葵什么的,十分惬意。一应事务都由徒弟打理,自己则专心斫琴。他现在大概两三年出一批琴,二十张左右。这样能保证每张琴的质量足够稳定,减少变形和开裂。宋师傅说:“斫琴就应该一批压一批轮换着来。做完一批琴的灰胎搁一年,然后再做下一批琴的木工,隔年再继续完成第一批琴的漆工,这样出问题的几率就低。斫琴是慢工细活,需要大量时间等。时间不够,漆灰没干透就做下道工序,之后肯定出问题。所以,你要是着急等钱用,肯定不能斫琴。”
  除了自己斫琴,这几年宋师傅也参与一个复制传世古琴的项目。这个项目与他自己斫琴不同,完全是以文物复制的标准在做,误差不能超过1毫米。参与这个项目对他来说特别有收获,一方面对于唐宋传世古琴的样式理解更为透彻了,更重要的是拜了一个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漆艺老师。现在宋师傅自己对于漆艺的理解也更加精进了,他拿出几张最近做的落霞琴,琴面上晕着火一样的烟霞,漆膜光亮平滑,毫无瑕疵。
  当代斫琴师,入行的路径各不相同,对古琴的理解也千差万别。也许并不存在唯一正确的斫琴之道,就像每个人都按照不同的方式在完成着自己的人生。重要的是,在纷繁复杂的氛围中,不忘时时调适自己,不丢失本心;无论热闹还是萧条,都不墨守成规、故步自封,不放弃对于技艺的追寻。其他的,只能交由时间去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