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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读

 从共情能力出发,重新认识人性

2018-09-28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穿越善恶评判的语言迷雾,直击人类残酷行为的发生逻辑。    

□ 康平 整理
  情绪识别的基因
  研究证明,至少有3个基因会影响人脑对情绪性表情的反应。你携带的是哪个版本的血清素转运基因(SLC6A4),会影响你的杏仁核如何对恐惧的面部表情作出反应;神经递质(如多巴胺)的水平起调节作用的基因也会影响杏仁核对恐惧表情的反应,杏仁核正是共情回路中的一个关键脑区。另外还有一个精氨酸加压素受体1A基因(AVPR1A),之前已经发现和自闭症有关,它也会影响杏仁核对流露出恐惧或愤怒的面孔的反应的。
  许多研究表明,人在看见快乐的面孔时都会高兴。就像我们喜欢观看食物或者美景,快乐的面孔也使人愉悦。这一点在婴儿身上已经有所体现,普通的8周左右的婴儿在看见快乐的面孔时就会微笑,称为“社会性微笑”。我们还知道,当人在体验使人愉悦的事物时,有两个关键脑区会激活,它们是纹状体和黑质。因此当我们看见快乐的面孔时,这两个脑区就自然激活了。
  影响我们情绪识别的很可能还有别的基因,但这三个已经足以说明,至少在共情的这个方面(情绪识别)是受到基因影响。
与共情商数有关的基因
  共情在脑的层面也表现出了明显的性别差异。平均来说,女性在阅读别人面部的情绪性表情时,共情回路的许多区域都比男性更加活跃。最近还有一项两性脑部结构差异的研究显示,许多因性别而不同的脑区中都包含了杏仁核和“镜像神经元系统”,而它们同时也是共情回路的组成部分。
  过去10年里,我们一直在跟踪研究英国剑桥郡的大约500名儿童,他们的母亲都做过羊膜穿刺术。也就是说在她们怀孕期间,曾有一根长针探入她们的子宫,为了临床方面的原因,抽取了一些羊水。当年我们征得这些母亲的同意,在她们的羊水中测量了睾酮,也就是所谓“雄性激素”的含量。结果发现,孩子出生前胚胎制造的睾酮越少,他们出生后在共情商数儿童量表上的分数就越高。因此,性激素可能也在人脑发育时参与了共情回路的构建。
  催产素在大众媒体上有许多名称。有人称它为“爱的激素”,因为我们会在亲密的身体接触、包括性高潮的时候分泌它。还有人称它为“信任激素”,因为当它的浓度上升,我们就会对别人更加慷慨,即使陌生人来借钱也会多给。有时,催产素也叫“依恋激素”,因为它会在新妈妈给宝宝哺乳时分泌,由此产生的幸福感使母亲爱上婴儿,也让婴儿爱上母亲。总之,我们检测的就是参与催产素以及精氨酸加压素的合成与接受的基因。
  最后我们又挑选了一组基因,它们参与的是我们大致称为“神经生长”的过程,选择它们的理由很简单:对零度正面型(自闭症和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脑部的研究发现,他们的神经细胞(即神经元)连接,以及自闭者的脑在出生后发育早期的生长速度,都表现出与常人不同的模式。
与自闭特质有关的基因
  我们从大众中招募的志愿者填写了情商量表和自闭症光谱商数量表,后者测量的是你有多少自闭特质。研究显示自闭倾向同样充满个体差异:有的人得分较低,自闭特质较少;有的人位于人群的平均区间;还有的人虽然并不曾诊断出任何自闭症, 得分却很高。
  虽然共情的减少会导致社交障碍,但自闭者可能对细节格外关注,能对某个细小的问题连续思考几个小时,并对这个问题产生高度系统化的理解,这些都可以产生正面的效果。虽然他们在共情和社交上较为欠缺,却可能在特定领域取得成功。如果你的成就是在一个不喜欢社交的学术领域(比方数学或计算机科学,工程或物理学),或是一个不必社交的实际工种(比如汽车维修、勘测地形或制定火车时刻表),又或者是一门艺术或者手艺(比如绘画、建造模型或设计),你就有可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状态,无需诊断也能继续生活。由于这些原因,我们在一般大众中也可能找到和自闭特质相关的基因。
  这些发现告诉我们,有的基因只影响情商,还有的只影响自闭症光谱商数。
冷静分析
  虽然很容易把零度共情怪罪在基因或是环境头上,但它真正的原因显然是几种因素的混合。比如,因为难产而患缺氧症的婴儿,较易在成年后出现品行障碍、犯罪或暴力行为。身体有轻度异常的男孩(比如低位耳)长大后较易成为暴力犯罪者,尤其是如果他们的家庭环境不稳定的话。低位耳可能是遗传导致的,也可能是因为母亲在怀孕时曾经出血感染,这些因素如果再碰上不稳定的家庭环境,都会增加孩子的暴力倾向(因此使他们的共情降低)。比如根据丹麦的一项研究,研究对象中4%的男孩经历过难产和母亲的拒绝,但他们长大后参与的暴力犯罪却占研究对象所参与的暴力犯罪的18%。在这里,又一次见证了生物学因素(出生创伤)和心理学因素的复杂相互作用。
其他动物的共情
  我们还可以跳出人类的局限,去看看其他动物是不是也有一些共情的先兆、哪怕只是较为简单的形式。埃默里大学的灵长类学家弗朗斯·德瓦尔主张人类并不是唯一能产生共情的物种,不过他也承认,人类的共情已经演化到了很高的境界,是其他动物身上都看不到的。在他看来,动物的许多行为中都可以见到共情的雏形。首先,有些猴子和其他动物会和群体中的其他成员分享食物。
  其次,除了分享食物之外,还有其他同一物种的动物互相帮助的例子。比如研究者观察到了有的黑猩猩互相帮助爬上一堵高墙的场面。这类例子有力地证明了这些动物能读懂彼此的需求和目标。
  第三,研究者观察到猴子或猿在打架之后,打输的那只常常会得到群体内其他成员的安慰。当它在舔舐伤口,另一只同类会走过来轻轻触碰它一下,甚至会伸出一根胳膊搭上它的肩膀,就好像在叫它不要难过似的。我们还是可以将这看作是一个个体在用情绪来应和另一个个体的情绪状态—简单地说就是共情。
  最后,有充分证据显示,猴子和猿能够体会同类用面部、声音或体态传达的情绪。比如西北大学的临床心理学家苏珊·明尼卡和同事就用一项著名的研究显示,如果母猴在见到蛇时流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和声音,那么幼猴也会习得对于蛇的恐惧。威斯康辛大学的心理学家哈利·哈洛也发现,那些被人类隔离抚养、然后放回到群体中去的猴子,会把同类的友善举动看成是攻击行为,而那些由母亲抚养、和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的猴子,就能明确地区分另一只动物的“意图”(是友善还是攻击)。
  还有两项令人瞩目的早期研究显示,如果一只大鼠懂得了推动一根杆子就能把另一只悬挂的大鼠放到地上,它就会推动那根杆子。这可是大鼠,我们向来以为缺乏共情的动物!灵长类学家朱尔斯·马瑟曼和同事在1964年对我们的近亲恒河猴作了研究,结果发现,那些学会了拉一根链子获得食物的恒河猴,在得知这个动作还会使一个同类遭受电击之后,就不愿再拉链子了。看来它们不愿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同类的痛苦上。由此可见,有人会相信包括猿猴在内的其他动物都有一定的共情,也是很有道理的。
  不过其他物种的共情毕竟是有限的。黑猩猩会发动“致命的地盘战争”扩大领地,在这些战争中,大的黑猩猩群体会“派遣巡逻队,有策略地杀死对手”,然后移居到新的领地上去。这样的“残酷行为”在人类之外的物种中是相当常见的。再举一个例子:在人类当中,就算是学步的婴儿也会用食指指向物体,以引起另一个人的注意,然而这个指向的动作却没有在其他物种身上出现。别的动物也无法实施可信的诈骗,这说明它们虽然可以响应另一只动物的情绪,却终究无法体会对方的想法。
  可见,无论我们在别的物种身上发现(或自以为发现)了怎样共情的闪光,它们和人类呈现的共情境界都有着本质的差异。
  《恶的科学:论共情与残酷行为的起源》
  【英】西蒙·巴伦-科恩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