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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春风度

2017-04-28 作者: 赵峰 来源: 大众日报
非常文青

  □赵峰
  作为诗城,济南少了些许悲情,这和城市的历史及性格相关。在济南做官的文化巨子人生大的起落,都没有在这里发生。山水太媚了些,文化含着甜丝丝的味道,如柳似荷,缺少离别的渲染,所以,在济南的典籍中,少了“碧云天,黄叶地”十里长亭的依依惜别,少了西出阳关的厚重叮咛。也没有这样一个地方去承载别离,在众多流传辞章中,“四面荷花”太家常了,就见不到这凄情送别的唯美。
  多年的寻找,和千万次的心头呼唤,一次不经意的出行,我眼前突地亮了。就在开元寺遗址顶部的那个平坦地带,佛慧山与平顶山夹峙的一处山谷,还有几条路通往山那面的地方,朋友说这里叫春风度。我马上兴奋起来,有众里千百度的寻觅,蓦然回首的瞬间拥有。思绪的踏破铁鞋,工夫居然没白费的欣喜。
  春风度,太诗意了!与佛慧性灵相映。
  这是条千年古道,从崖壁上的大隋字样可以看出。在遗址下边不远的一处地方,一片粗壮的车梁木之间,修缮者还留存一段古道的遗迹,四周用铁链围起,树碑备忘。佛事兴盛的隋唐,这山道上定是络绎不绝的人流,摩肩接踵走在山道上。秋来,赏菊者则不会众,只能是寥寥三五结队,或孤身一人,来寻自己的菊花。
  这是个宜送别的地方,翻山过去,就是空旷的山林包围的扳倒井,扳倒井牵着绝对不输江南的南部山区,也是通往龙洞的必经之途。龙洞地貌奇崛,风光秀美。来济南看到华山就忍不住兴奋的李白,赵孟頫止步于大明湖就按捺不住,杜甫屈指细数过往,浏览一遍历代巍峨之人物,慨而叹之。他们心中的济南就鹊山,华山,趵突泉,大明湖,仅此而已。本土人李清照,辛弃疾,能吟绝唱词句的巨擘,对于故乡却没有留下关于南部的吟咏。世界顶级小说家蒲松龄,也罕有文字记录。藏龙涧可以帮他养一大群狐狸,聂小倩和宁采臣都可以在这里生长。那条被大禹屠杀的龙就是条冤魂,有风过涧,常有怨声从空谷传来,蒲老先生如果来此地,龙的冤魂肯定能打动他。可惜,他们都没有来,更没有朋友途径春风度相送。
  李格非在开元寺饮过茶,张养浩进龙洞寻幽,必经此地,李攀龙也曾在开元寺小住。他们只是春风度的过客,可惜手里的笔无法支撑那些千古绝句。济南需要王维,他把送别写得凄绝,更推出了一个鲜亮的文化标地,阳关。让我们在和亲友话别时,浮现在脑海深处的那个词。李白的桃花潭,王昌龄的楚山,都承载了一种深不可测的情谊,成为别离的经典物证。柳永常说,多情自古伤别离,唯独高适别董大的时候,说的话阳刚,天下谁人不识君啊!肩头用力一掌,让一个远行人自信满满。
  若是失意的离别,春风度显然不合适,它能抵达的背景太小,人生无法在那里颠沛。最让人忘不掉的经典送别当是《西厢记》里的崔莺莺送张生,王维别元二使,崔莺莺对未来充满不确定因素,在十里长亭送张君瑞,王实甫用一支多情的笔渲染到了极致。悱恻缠绵,意味深长的叮咛和嘱咐,一路上荒村雨露宜眠早,夜店风霜你要起迟,十里长亭的挂住了斜阳的柳丝,都会为这痛断肝肠的送别所感动。。
  而春风度注定无法伤感。流离的日子开始,这条路不是选择;被放逐,这里不是官道;百姓背井离乡,去远方谋生也不经此地。春风度只是三五好友相聚,秋日把酒赏菊的地方。所以,在济南文化中读不到多少悲凉,李清照的那些苦吟,都是南行后的作品。当代大诗人孔孚的诗倒悲凉,像是《哑钟》中,不知道它是不是死了,轻轻地拍它一声,还有写龙洞那条龙的《钓鱼台小立》,多想捞起那个冤魂,垂一条思念的绳。
  没了跋涉,生活也越来越快,诗意淡得很难体味了。离开渭城,去甘肃很近,就是新疆、海南也不是天涯了。那时的世界太大,现在去任何一个半球,都是须臾间的事情,手机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人和人渐行渐远,就算有亲友远行,沿途都可视频,可聊天,在欧美,在非洲,在大洋洲,和在自家一样。这个时代没了崔莺莺和张生那样的揪心爱情,情感缠绵不再。
  去佛慧山,过春风度,坐在那里看春风过往,一个人就融在春天里。古人的那些情怀,情绪都远去了,但总觉得那是种弥足珍贵的东西,我还想着捡拾起来,装进自己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