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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从容

2020-11-22 作者: 刘君 来源: 大众日报
  □ 刘 君

  天冷了,阳光变得格外亲切和美好。
  早晨,看它慢慢将金色颗粒撒向云彩的边缘,山的脊线,树的叶梢,然后,云、山、树,抖抖瑟瑟地苏醒过来,颤颤巍巍地挺胸抬头。
  仿佛看见那个自命为罗敷的秦氏好女,迎着初升的太阳说,“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虽然生活中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苦痛烦恼,但这一刹那,生命有了一抹华丽,有如水面气泡飞升般轻松。
  《陌上桑》之所以流传上千年,大概就是因为当中有这样一个生命,在某一时刻让我们觉得亲近,好像身边的朋友。
  刚看到一个童话故事,说在寒冷的冬天,有一个面貌丑陋的扫烟囱的老太太,一直都在扫烟囱,可是某一天,她忽然可以骑着扫把飞起来。实际上她并没有飞起来,但所有的孩子,甚至大人,都相信这个故事。
  这就是童话的伟大,让几百年来活在寒冷之地的人,忽然觉得生活不那么单调。这也是文学的神奇,当它照进我们的生活时,改变着什么。
  我们终于发现,城市不是没有季节,本来从东南方吹来的风,现在已经转到北方了,明亮的天空在渐渐地加深蓝色的调子,云更高,移动时带着风的形状。原来,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也是看云,看山,看水的眼睛啊。
  只是,这双敲键盘的手,已经有多久没有写过情书与诗歌,这双奔波的脚,已经有多久没在海边与原野散步?
  清朝诗人张灿有一首短诗,书画琴棋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而今七事都更变,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书画琴棋诗酒花,变成柴米油盐酱醋茶了,是经过了一番极大的动荡,还是每一天在不知不觉地庸俗。那每一个毛孔都充满光彩的我,究竟去了哪里?
  当文学照进心灵,阴云中突然阳光显露,久违的鸟鸣声又回到山林,一刹那心扉洞开,有些看来平淡无奇的东西,例如一棵冬日的樱花树,“脱下了春天的衣服,卸去了美丽的头饰,如此丑陋”;例如“霜披在坡野里的枯草上,又被太阳收走。天总睁大着眼”;例如读到了一首诗,“明镜既成/您就无需再做任何的回答/这一泓澄明如水的鉴照/正是沉默的宣示”,重又充满清朗圆满的启示。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我们受空间的限制,受时间的限制,受生命本身的限制,受一切现实性的限制,但是文学恰恰扩展了人的可能性,补充了,延伸了生命所具有的意义。
  这时候,做一个写作者或阅读者都值得庆幸,沿街散步,看到美丽的街景,停留几秒;看到动人的情景,驻足一会儿,直到一片树叶落下。从容感知四季,与落叶飞花同呼吸,保有在自然中谦卑的心情,即使住在热闹的城市,也会步履雍容,情趣盎然。
  聚与散,幸福与悲哀,失望与希望,假如我们愿意品尝,样样都有滋味,样样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
  从白露到秋分,到寒露到霜降,日子很快地来,也很快地去,从从容容每一天,从容是老天给的最好礼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