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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

2020-03-08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 初曰春
  荣华街派出所有个“帅哥三人组”,成员是小涂、小兰和小胡,他仨号称是所里的颜值担当,回头率不亚于当红的流量明星。平日里,三人偶尔会合起伙来搞些恶作剧,同事们都一笑而过,毕竟这三个家伙是所里最年轻的民警,一个单位需要有活力的新鲜血液。
  派出所辖区是个狭长的梯形,面积很小,在城市地图上,小到只有针尖那么大,但这里却是众所周知的老城区。熟悉公安业务的人知道,凡是这样的地界,治安情况复杂,工作中会碰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
  这不,所有民警都在为疫情防控忙得焦头烂额,派出所接到举报,说是有人在聚众赌博。
  他们直奔地质村。地质村是这一带有名的城中村,坐地户多是中老年人,有点能耐的年轻人都到别处置办房产了,反倒有不少租户是外地来城市打工的,人员成分较为复杂。
  小涂盘算,那些租户可能都回家过年了,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又是老吕头在犯浑。老吕头还是小吕的时候,就是赌鬼加酒鬼,上了年岁又跟儿女水火不容。
  果不其然,所谓的赌局正是老吕头组织的,四位老人正在打麻将,玩的是比较流行的“晃晃”,赌资是烟卷,旁边还有几个围观者。
  小涂和颜悦色地劝老人们回家,他不敢声音太大,万一哪位老人身体不好,会惹下乱子。谁知老吕头眼一瞪,跟他杠上了。
  糟了,老吕头这是气不顺,明摆着要找事儿啊。小涂对老吕头并不陌生,以往每隔两三个月就会弄出点动静,属于那种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类型,仿佛是要在派出所刷刷存在感。
  老吕头对自己的评价是,属驴的,对别人送的绰号“老驴头”不但不恼,还颇为得意。总而言之,老人家是顺毛驴,爱听软话,凡事得商量着来。
  小胡刚毕业,还不摸底细,便笑嘻嘻地上前劝说:大爷,不能聚众赌博。
  老吕头可逮着了“把柄”,说去你大爷的,你眼珠子是留着喘气儿的吗?哪只眼看到我在赌博。
  那您也不能把人聚到一起打牌。小胡瞥了一眼桌上的烟卷。
  老吕头当场翻脸:怎么着,哪条法律规定不能打麻将。
  小胡还是满脸笑,说政府公告看了吗,电视、报纸,还有网络,都出过新闻。
  我不识字,也看不起电视,更不懂得什么蜘蛛网。老吕头开始耍赖。
  小胡抬高了声调,说我这是为您好,您一个老同志,怎么为老不尊呢。
  老吕头嬉皮笑脸地说,好啊,你这就把我抓起来,扔进大牢里,还省得我自己做饭了。
  话音刚落,围观的那群老人也七嘴八舌,数落起来。一直没吭声的小兰把小胡拽到一边,让他保持沉默。小胡气呼呼地站在一边,有劲使不上。
  小涂不好再端着,继续装成熟,老人们不买账。他恳求老吕头:论年龄您跟我爷爷差不多,您就……
  老吕头脖子一梗说,少在我面前装孙子。
  这话特别刺耳,让人感到窝囊。小涂提醒自己,必须保持冷静,科学而理智地处置。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极力搜索可以参照的案例。
  他忽然意识到,任何执法都有特殊性,没有教科书式的案例可供参考。他索性接过老吕头的话茬儿,顺着老人的思路说,行,只要您老看得上,我不用装孙子,可以给您当孙子。
  老吕头“扑哧”一声笑了。一看气氛有些缓和,小兰马上赔笑脸,劝其他老人回家。结果并不如意,所有老人都盯着老吕头,好像老吕头是他们的指挥官。
  小涂苦笑一声,开始给老吕头说好话。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老人不是故意在找茬儿,老了老了脾气就会变得古怪,跟小孩子一样任性。
  这种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让小涂拥有了良好的状态。他好话说了一箩筐,嘴皮子快磨破了,才说服了老吕头。
  临行之际,老吕头忽然发问:那事儿当真?
  大爷,您有完没完啊?小胡不乐意了,带着委屈的语气抱怨。
  老吕头脸一沉:就知道是在骗人,说好了喊爷爷。
  小涂鼻子有些发酸,心想老吕头一辈子不肯低头,搞成了孤家寡人,这是缺少关爱啊。他冲老吕头喊了声“爷爷”,再一瞅,老吕头的样子很滑稽,明明想笑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