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海栖
侯班长问我记得那天我画黑板报的事情吗,我问是哪次。我现在经常要给连里换黑板报。
“就是周参谋问你事的那次,”侯班长说,“你知道他为什么问你那些情况吗?”
我摇摇头。
侯班长拍拍我的肩膀说:“刘立宪,你有好事啦!”
我有点莫名其妙。
侯班长就把事情告诉我了。
原来,警卫连的黑板报就在营区道路边的墙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
作训科的周参谋也看到了。
周参谋回去一汇报,司令部首长同意把我调到作训科的测绘班。测绘班专门画地图,要会画画和写美术字的。
侯班长说,这是陈连长有次说的。陈连长说,那还行?咱们又不是小卖部,家伙们又不是牙膏香皂,谁挑好了就拿走。已经走了一个何晓凯,还想要彭民贵,这回又要刘立宪,没门儿!
“不过,”侯班长说,“这事陈连长说了不算,这不是连队和连队,别说上面调你,就是调他陈连长,他也不敢讨价还价!”
我听了后,不禁有些小激动。
“唉—”侯班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侯班长为什么叹气。
他没有说话,我跟着他往前走。
一辆驴车从后面过来。
我们俩停下来,让车过去。
侯班长看看车上,对老头说:“送肥去呀大爷,这么早!”
那老头说不早啦,快该给麦子上返青肥啦!
等车过去了,侯班长喃喃地说:“人勤春来早,该走喽!”
“什么该走了?”我问。
“复员啊,回家!”
侯班长说:“刘立宪啊,去了测绘班,一般就不会再复员。只要不出错,都能提干。我要是像你一样,能写会画,也去那里,就不用回家再去修理地球啦!”
我们默默地朝前走。
过了一会儿,侯班长又说,其实他已经很满足了。
侯班长说,他其实前年就该复员,但是陈连长没有让他走。他特别感谢陈连长。
侯班长告诉我,当时他在家里谈了个对象,他们那里穷,光棍多,幸亏他在外面当兵,人家闺女和他好上了。但如果复员,就很难说这事情能不能成了。他向陈连长做了汇报。陈连长和连队的其他干部一商量,大笔一挥,就把他从复员的名单里划掉了。不但没让他复员,还安排他回去探家,他探家期间把婚结了。
侯班长给陈连长说,恐怕光结了婚还不行……
陈连长用拳头捅捅他的胸脯说,那你小子得争气!
陈连长又把侯班长给划了一次。
侯班长说,他老婆还到部队来探了亲。陈连长叫他陪着到邻近的那个大城市去看了大海,逛了百货公司,还买了钙奶饼干……
我问为什么要买钙奶饼干呢?
“嘿嘿,”侯班长拍拍我说,“刘立宪你是小孩你不懂,钙奶饼干可有营养呢,拿一块放到碗里,用开水一泡,就是一碗牛奶糊呢!咱们这里的参谋干事都去那里捎钙奶饼干!我那小子就是吃钙奶饼干吃得又白又胖,刚一岁就满地跑了。村里人都问是怎么喂的,我老婆说就是吃钙奶饼干,说钙管着长骨头,吃了骨头硬!”
侯班长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侯班长告诉我,他老婆回去后,把那次来队探亲见到的事情告诉给大家,村里人可羡慕呢。他们一辈子都没出过大山,见过最大的一片水就是村后面的水塘,可他老婆连大海都见啦……
“对了,”侯班长说,“她把那次在医院里打针的事情也说啦,她给人家说,部队医院的护士手艺可高呢,一位姓乔的护士,眼睛像两颗毛栗子,手指头嫩得和葱段子似的,可不像咱们的赤脚医生,手指头赛过青冈木烧出来的木炭。人家乔护士打针一点都不疼,我打了几次还想打,人家说不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