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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队大熔炉里成长与蜕变——

小兵雄赳赳(22)

2019-08-20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 刘海栖
  我们几个前几天出营房玩,走到药王山下的村子里,房屋的墙上有用白石灰画的大圆圈。我们问老乡圆圈是干吗的。老乡告诉我们,过去药王山上有狼,狼怕大圆圈,见了大圆圈就不进村咬牲口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那绿幽幽的亮点是不是狼眼睛呢?
  狼!
  我想起动物园里的狼。它在铁笼子里来回走。你要是逗它,它就不识好歹地龇出尖牙吓唬你。我们就跑去看猴子。我们见了猴子就大喊:“猴子腚上失火啦!”腚就是屁股的意思。猴子边晒太阳边捉虱子,听到我们喊,有的就跑过来要东西吃。要不到东西就继续回去捉虱子。有的猴子还会用尾巴勾住树枝,把自己倒挂起来荡秋千,特别好玩。我们喜欢猴子,不喜欢狼!
  我把枪从肩上拿下来,端在手里。
  那亮点并没有再往前来,它们闪烁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松了一口气,又把枪上了肩。
  我头顶的树上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那边又有野猫喵喵的叫声。我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那些声音没有了。
  远处隐约传来火车鸣汽笛的声音。我们营房北边有一条铁路,我们就是坐火车从这条铁路上过来的。
  我的耳朵在夜晚变得非常敏锐。
  天越来越冷,我觉得都要冻僵了。我的脸也冻木了,我试着咧咧嘴,皱皱眉,看能不能做点什么表情。首长给我们讲战史时,讲了在朝鲜战场上打得最苦的那一仗,当时刚入朝,部队还穿着单衣,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几十度。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和敌人作战,我们的部队打得英勇顽强,消灭了不少敌人。但有些战士被冻死了,收集他们遗体的时候,发现冻死的战士脸上都是笑的,这是因为人脸的肌肉被冻僵时都是笑模样。我觉得我的脸老在笑,是不是也冻得差不多了呢?
  我使劲挤眉弄眼做各种表情。
  似乎什么表情都做不了。
  就是要笑。
  但心里想的却是—哭!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难挨的事情。我有点想家了!我有段时间没想家了,我以为我把想家的问题解决了呢,其实没有!我想起我妈冬天总是给我灌好暖水袋,把暖水袋塞进我被窝里。打了热水叫我洗脸洗脚。我的手在外面疯玩冻皴了,我爸用热水给我泡,搓掉泥,用黑肥皂洗,再涂上厚厚的油……可是现在我的脚麻了,脸也木了,手也不听使唤了,也没人管我!
  我有了委屈的感觉。
  凭什么是我呀!
  想到这个,我就越来越委屈。
  我的鼻子发酸了。
  ……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我拼命撵这种感觉,要把它撵走!
  它不愿走,就像钻到家里的老鼠那样到处跑。
  这不行,我非撵走它不可!
  我知道我爸不会希望我是胆小鬼可怜虫,我妈也不会!
  我甚至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在身后盯着我,那束目光既像针扎,又充满温暖!
  我把身子挺得直直的,我现在是一个真正的哨兵啊,真正的哨兵什么都不怕,我不能辜负了那束目光。
  ……
  天上的星星仿佛都冻住了,不再一闪一闪的了。
  那些声音也没有了。我倒是希望猫头鹰和野猫再叫上几声,甚至那几粒绿幽幽的亮点再出来,那至少说明还有东西没有被冻住。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被冻住了。
  那边墙根有团黑影动了一下。我怕是我看花了眼,或者是疑心生暗鬼叫害怕吓的,又等了等。那东西又动了。
  我赶紧把枪从肩上摘下来。
  我努力张开嘴,大喊:“口、口令!”
  我都冻得说不清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