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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寂寞路 依稀岁月痕

2018-10-26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速写 尼山孔庙
  速写 泉州开元寺
  速写 济南老火车站
  □丁宁原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因为创作任务的需要和带领学生实习,我曾经多次去胶东石岛一带体验生活,画了不少速写,独特的渔村面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2008年随山东省文联组织的老艺术家采访团去胶东写生,一到石岛,我便急切地寻找往昔的踪迹,但记忆中那个海草石屋的梦幻世界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30年的巨大变化,令人振奋,但心里也升起一丝莫名的失落。回来后,从箱底找出过去画的渔岛速写,恍惚觉得有必要请人见证一下,以免日后有杜撰之嫌。遂有了出版个集子的念头。于是趁搬家之际,把过去画的速写稿统统翻了出来,抽空进行整理。当时画速写,一是为了搜集素材,二是为了练习,并无其他打算。今天翻出来,自然觉得粗浅,但发现这些稿子中,无意间留下了不少往昔岁月的印记。一些所画景物,因为时过境迁已经不复存在,使人产生怀念之情。
  我们这一代人的艺术道路常常不是单凭个人志向所能决定的。1957年考入山东师范大学艺术系开始了专业学习,同学们个个踌躇满志,怀着画家梦勤奋学习。但不久以后形势发生变化,排斥课堂教学。大家不敢在教室里画画,便偷偷挟着速写本外出画速写,我是其中积极的一个。街道、工厂、公园、车站,哪里都去,几年下来,我几乎跑遍了济南所有的工厂(当时济南的工厂很少)。这使我受益匪浅,养成了深入生活画速写的习惯,还被聘为《大众日报》和《济南日报》的美术通讯员,经常在报刊上发表一些配合形势宣传的场景速写。虽然有追求名利思想之嫌,但微薄的稿酬却成为我读完大学的重要经济来源。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20世纪80年代。
  我是从上世纪60年代初开始画风景速写的,当时随着形势的变化,艺术逐渐回归本位。1962年毕业实习安排去泰安岱庙临摹天贶殿壁画《启跸回銮图》,历时80多天。业余时间,同学们结伴去泰山写生,由近而远,自红门至极顶,几乎画遍了所有的景点。第一次有充裕的时间沉浸在大山的怀抱中,尽情领略大自然的神秀,激发起对山水之美的浓郁情结。
  20世纪50年代前期的艺术教学,秉承的是苏联模式,以长期素描作业为主。1958年以后,为配合形势宣传,反映现实生活的场景速写受到重视,不少老画家像吴作人、艾中信、叶浅予、邵宇以及一批中年画家经常发表一些优秀的速写作品,社会影响很大。当时很难见到国外画册,但像门采尔、荷加斯以及苏联一些有写实功底画家的速写集却能在外文书店见到。我手头还存着一本苏联画家茹科夫的速写集。茹科夫在二战期间曾担任战地记者,他的一批战场速写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战后他在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任现场记者,画的一批审判官和战犯的速写肖像简洁生动。1957年他来中国访问时,曾在现场为毛泽东主席和朱德元帅画过速写肖像,十分传神。这些作品对我们影响很大,同时也起了导向作用。当时重要的社会活动,各媒体总是要发表一些速写配合宣传。速写成为一种很有活力的简洁艺术形式,受到各方面的重视,画家把画速写作为一项重要的实践,学生更是把速写当成必须的基本功训练。这与当下的状况大相径庭,现在在不少人心目中,速写只不过是美术高考的一个科目,书店中有上百种开本不一印刷精良的速写画册,但几乎全是高考辅导教材。
  “文革”后期,受人民美术出版社之约,我参加了一部反映山东渔民革命斗争故事的连环画创作,去胶东体验生活,在当地一边搜集素材一边画,这样也可以摆脱无休止的政治运动。我们在石岛、大渔岛、竹岔岛,长山列岛的砣矶岛、南北长山岛等先后几次住了几个月,走遍了渔村的大街小巷。尤其是石岛一带,景致极有特色,造型奇特的海草房,整洁精致的渔家小院,面对碧海,背负青山,处处充满生机。一些偏僻小巷中的民居,由于岁月的积淀,保留了更多古老的渔村面貌。令人陶醉的环境,使大家的画兴很浓,几个月下来,我积累了几百张速写,实际上已远远超出了创作素材的需要。虽然当时并没有更多的考虑,但却成了后来山水画创作的素材。文革结束后到学校教书,又多次带学生去渔岛写生实习,继续画了一些写生。1984年山东省美术家协会为迎接“六届全国美展”组织画家深入生活,我仍然去了胶东,回来后与吕学勤、李承志先生共同创作了一套渔岛组画,参加了“六届全国美展”。这是第一次渔岛题材山水画创作的尝试。
  为了行动更自由,我常一个人出去写生,1983年去了曲阜,孔府、孔庙在市区,写生很方便。还有一些速写稿,留下一些时代变迁的印记,翻起来不免让人产生感想。济南老火车站由德国建筑大师赫尔曼·菲舍尔设计,建于1908年,是一组具有浓郁巴洛克风格的哥特式建筑群。当时是亚洲最大的火车站,在国际建筑史上有一定地位,历尽百年沧桑,成为老济南的名片之一。1977年8月,媒体约我画宣传党的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胜利召开的群众庆祝场面速写,指定用火车站作为背景,以突出济南的形象特点。1992年火车站的建筑被拆除了,很多老人都十分怀念这座见证过历史变迁并且具有很高艺术价值的建筑物。留下的几张速写,也觉得稀罕了不少。泰山岱顶天街长一公里,现在布满了宾馆、酒店、商铺,号称“国内十大特色市场”之一。网上还说“天街自古就是天上的一条街市”。其实直到上世纪60年代初,这里还只有几间以实物或模型为招牌的小客店,例如笊篱店、棒槌店、鹦鹉店等,为民国年间当地山民所建,极为简陋,至今不过百年历史,也不像网上说的这些店就是当年的某某商号。1962年我曾经画过几张天街速写,这些原始古朴的小店倒曾经是一道特色风景线。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古代对文人的要求。读书自不必说,这行万里路确实是画家的必修课。纵观中国山水画史,大凡有成就的画家,他们的独特创造,无不是从师法造化中得来。
  画家到大自然中去体验生活,还必须坚持动手画。过去带学生外出写生,教师带头画,学生也愿意跟着画,每次实习,师生都能带回一大批写生作品。听说现在学生实习时画得少了,多用拍照代替。照片虽然对画家的创作有一定的帮助,但拍照无论如何不能代替写生,这不仅丢掉了写生训练的机会,更重要的是通过画,才能加深认识和理解,并且能记录下当时的感受,哪怕是简单的几笔,也常常能埋下灵感的种子,若干年后,都能激起创作的欲望。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山水画家深入生活,要强调用心灵去感悟自然之境,将自己的情感与趣味融入画中,从而产生创作灵感,不必现场写生。其实这只是一个方法问题,现场写生并不影响用心灵去感悟自然,也不影响把自己的情感融入画中,倒是在画的过程中常常会发现更多的东西,从而能更深入地感悟自然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