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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手记

2018-06-22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这个溶洞有多长?”
  “一座山那么长。”
  云南普者黑,仙人洞前,一个老乡很笃定地比画给我。
  在城市里生活久了,哪里知道一座山有多长,一条河有多深,习惯了50米,三公里,习惯了一切以枯燥的数字呈现,时间是钟表上的数字,温度是空调上的数字,财富也只是一个数字,而眼前,我们要撑着船去丈量那一座山一样长的溶洞,细雨拂面,阳光在云层后躲躲闪闪,新鲜的感觉像水面初绽的荷花,沁透肺腑。
  用不一样的话语把这个世界重新描述一遍,再把这种描述呈现给读者。这是一个写作家应该做的。
  倒不一定非要像法国作家福楼拜所说,“你所要表达的,只有一个词是最恰当的,一个动词或一个形容词,因此你得寻找,务必找到它,决不要来个差不多,别用戏法来蒙混,逃避困难只会更困难,你一定要找到这个词。”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词呢,木心把它引伸为,不但要准确,而且要美妙。
  在我看来,能少一点数字,多一些可触可感的山水在里面,就有几分秀色可餐了吧。
  在屏边的大围山上,我站在一棵树前,盯着看了好久。云南真的是个神奇的地方,每一次来,都是第一次。天空充满魔性,有云朵的时候,完全是在上演巨大的舞台剧。土地也充满魔性,数不清的奇异植物,眼前的这棵树,要几个人才能合围,完全被苔藓覆盖,零星的菌子在其间出没,一棵树上长出好几种叶子,连绵的雨水让它散发的气味更加浓郁纯粹,那一刻恍然,这就是古人所说的“物我相近”吗?
  一个山民路过,见怪不怪。叹口气,这有啥好看的,天天看,早就看够了。你们那里有海吗,海好看啊,我们倒想去看海。
  有只鸟好像正在树梢上窥探我们,和它隔着密密的树叶对望,树的气息发散到空气里,弥漫在整座森林里。原来,我们都是彼此的诗和远方。
  也许生活节奏太快了,悬浮在尘埃里的一颗心总是难以安宁,如同时钟一样,规规矩矩地摆渡了一天又一天,就这样习惯无聊。
  远方给我们提供了熟视无睹的生活中的陌生感。它更像一剂药,可以医治焦虑。
  站在高原,眼界会一下开阔,整个身心飞驰起来。体会到晚年的王维,那种“小我”渐与山水自然合体,体内的生物钟被一只无形的手拨慢,停下来看天,看云……
  客栈的婆婆煮了新鲜的玉米,一定要我吃下去。从她眼睛里,看出她不是客套,仿佛捧的不是玉米,而是把一颗心捧给你。
  写作之人也应该是这样吧,捧出一颗真心,不粉饰,不虚妄,唯有真挚,方可动人。
  就着近旁的浮云,把每一个玉米粒都嚼碎了咽下去,嚼着咽着,一颗心慢慢熨贴。
  诗和远方,可以远在天边,也可以近在眼前。只要我们能安静下来,用心体会。“你没必要离开屋子。待在桌边听着就行。甚至听也不必听,等着就行;甚至等也不必等,只要保持沉默和孤独就行。大千世界会主动走来,由你揭去面具。它是非这样不可的。它会在你面前狂喜地扭摆。”
  可我还是更愿意,一次次跋山涉水,为了那有可能的不期然的偶遇,一次次归家,安心于温暖守望的灯光,打字的这一瞬间,突然想到那个滚石上山的西绪弗斯,竟然不那么同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