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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笔小新 |
□魏新
小满:
还好?
城市里,看不见农田,也难发现你。所有节气,多半来自朋友圈的互相提示。对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你和别的节气几乎没什么两样,已被遗忘在高架桥和银行卡里。
你悄悄让姑娘轻解罗裳,扎啤销量高涨,却并不能增加注视你的目光。
你来的这一天,依然是个寻常的日子,与别的日子无二,与别的节气无二。节气不是节日,更不是法定节假日。没人因你而包饺子,吃月饼,裹粽子,也没人借你来思念父母,表白情人,致敬老师,你甚至连“双11”“520”都不如,很少有人惦记你。再精刁的商家,亦不用你去制造噱头,弄什么满十赠一,满百赠十之类的促销活动,即便你的名字还占了个“满”字。
这未必是什么坏事,至少避开了喧闹。节日越来越多,节气只有你们两打,时间也规律,从不紊乱,为一年四季打着拍子,啪啪,啪啪,让时光从你们的指缝中随风而逝。
在田野里的日子,小满,你会怀念吗?那时你是喜悦的。耕作的人们看着“小得盈满”的作物,心中的喜悦也是“小得盈满”的。或有一些担忧,因为旱涝,担忧也是喜悦的,充满憧憬的喜悦。庄稼也和人一样喜悦,穗未满,精神却饱满,带着股向上的劲儿,像欧阳修写的“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春花秋月,不是百姓关心的事,你这股劲儿,正是百姓生活的劲儿。
小满,你不像立春或春分,是被风吹来的；也不像立秋或霜降,从空中落下,你是从土地中挺拔出的。你如此恰到好处,小麦的青春比春还青,齐刷刷站着,在风中风华正茂,像操场上做广播体操的同学少年,自信而不自满,尚未曾低头。
你知道,美好来自于节制。“满则溢,盈则亏”,大多数人做不到你这一点,尤其是人到中年,从眼睛耳朵到肚子都是满的。所谓的经验,让他们脑满肠肥,浑身涂着一层手机贴膜般的油腻。我曾担心自己会成为这样的中年人,还好暂时还没有,尽管爱吃羊脑和肥肠。不过,那些正逢小满的人看来,我大概亦如此了。
谢谢你,小满。你带来了那么多新鲜的蔬果。最早一茬桃已摘下来了,像脸颊生得毛绒绒的；杏正是好时候,如眼睛睁得大大的；樱桃也熟了,似嘴巴抿得小小的。青菜的品种尤其丰富,价格也便宜。逛菜市场,可赏心悦目。可惜城市里的菜市场越来越少了,超市里也卖菜,感觉却差得远。我最近住得离城远,正好逛济南农村的大集。离得近的,崮山这边大集多,逢一、六,新镇有集；逢三、八,大崮山有集；逢五、十,大刘庄有集。远一点,逢四、九,炒米店、平安镇和张夏都有集。逛集的时候会想,什么淘宝、京东,都取代不了这种古老的交易形式。集市是有生命力的,在集市上做买卖的,讨价还价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电脑或手机,能看到他们的喜怒哀乐,因此,他们买卖的蔬果,才会有酸甜苦辣。
小满,据说你来时,苦菜最好。昨日专门到集上去找,没看到。多吃点苦,对身体有益,因为五味中,人吃的苦最少。吃苦对精神上的好处就更多了,过去的人,都特别能吃苦,如今苦没了,只剩下特别能吃。
不过还好,昨日在集上,发现有特别嫩的莴苣,一块钱一根,回来洗净,去皮,切丝,撒糖和盐少许,浇蒜汁,拌出来清脆可口,尤适合下酒。
其实,农村远比城市宜居,至少吃得好,食物和空气都新鲜,山和水也滋润。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有喘口气的时间,也都扎堆去农村。前几天我去马套村,和灵岩寺都属于万德镇,在济南最南边的山沟里,周末来了不少人,村里有游乐场,露营地,比城市里的公园还热闹。我喜欢那里的大片茶园。绿茶不逊于日照茶和崂山茶,“小米汤,板栗香”,山泉水泡出来,好看,又好喝。
即便这样,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去城市发展。到了城市,就和你一样,少了存在感,多了乡愁。
十几年前,我写过一首诗《每年都有人从故乡离开》,从故乡离开的人,很难能够再回去:挤上汽车/挤上火车/挤进城市的公交车/一下车/就迷了路//从故乡离开的人不再说方言/改讲普通话/像鲁西南黄牛那样普通/他们不再猜拳/不再酗酒不再打架/不再骂街/顶多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出几句乡音……
小满,你也有故乡。
魏新
戊戌年丁巳月癸丑日
小满:
还好?
城市里,看不见农田,也难发现你。所有节气,多半来自朋友圈的互相提示。对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你和别的节气几乎没什么两样,已被遗忘在高架桥和银行卡里。
你悄悄让姑娘轻解罗裳,扎啤销量高涨,却并不能增加注视你的目光。
你来的这一天,依然是个寻常的日子,与别的日子无二,与别的节气无二。节气不是节日,更不是法定节假日。没人因你而包饺子,吃月饼,裹粽子,也没人借你来思念父母,表白情人,致敬老师,你甚至连“双11”“520”都不如,很少有人惦记你。再精刁的商家,亦不用你去制造噱头,弄什么满十赠一,满百赠十之类的促销活动,即便你的名字还占了个“满”字。
这未必是什么坏事,至少避开了喧闹。节日越来越多,节气只有你们两打,时间也规律,从不紊乱,为一年四季打着拍子,啪啪,啪啪,让时光从你们的指缝中随风而逝。
在田野里的日子,小满,你会怀念吗?那时你是喜悦的。耕作的人们看着“小得盈满”的作物,心中的喜悦也是“小得盈满”的。或有一些担忧,因为旱涝,担忧也是喜悦的,充满憧憬的喜悦。庄稼也和人一样喜悦,穗未满,精神却饱满,带着股向上的劲儿,像欧阳修写的“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春花秋月,不是百姓关心的事,你这股劲儿,正是百姓生活的劲儿。
小满,你不像立春或春分,是被风吹来的；也不像立秋或霜降,从空中落下,你是从土地中挺拔出的。你如此恰到好处,小麦的青春比春还青,齐刷刷站着,在风中风华正茂,像操场上做广播体操的同学少年,自信而不自满,尚未曾低头。
你知道,美好来自于节制。“满则溢,盈则亏”,大多数人做不到你这一点,尤其是人到中年,从眼睛耳朵到肚子都是满的。所谓的经验,让他们脑满肠肥,浑身涂着一层手机贴膜般的油腻。我曾担心自己会成为这样的中年人,还好暂时还没有,尽管爱吃羊脑和肥肠。不过,那些正逢小满的人看来,我大概亦如此了。
谢谢你,小满。你带来了那么多新鲜的蔬果。最早一茬桃已摘下来了,像脸颊生得毛绒绒的；杏正是好时候,如眼睛睁得大大的；樱桃也熟了,似嘴巴抿得小小的。青菜的品种尤其丰富,价格也便宜。逛菜市场,可赏心悦目。可惜城市里的菜市场越来越少了,超市里也卖菜,感觉却差得远。我最近住得离城远,正好逛济南农村的大集。离得近的,崮山这边大集多,逢一、六,新镇有集；逢三、八,大崮山有集；逢五、十,大刘庄有集。远一点,逢四、九,炒米店、平安镇和张夏都有集。逛集的时候会想,什么淘宝、京东,都取代不了这种古老的交易形式。集市是有生命力的,在集市上做买卖的,讨价还价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电脑或手机,能看到他们的喜怒哀乐,因此,他们买卖的蔬果,才会有酸甜苦辣。
小满,据说你来时,苦菜最好。昨日专门到集上去找,没看到。多吃点苦,对身体有益,因为五味中,人吃的苦最少。吃苦对精神上的好处就更多了,过去的人,都特别能吃苦,如今苦没了,只剩下特别能吃。
不过还好,昨日在集上,发现有特别嫩的莴苣,一块钱一根,回来洗净,去皮,切丝,撒糖和盐少许,浇蒜汁,拌出来清脆可口,尤适合下酒。
其实,农村远比城市宜居,至少吃得好,食物和空气都新鲜,山和水也滋润。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有喘口气的时间,也都扎堆去农村。前几天我去马套村,和灵岩寺都属于万德镇,在济南最南边的山沟里,周末来了不少人,村里有游乐场,露营地,比城市里的公园还热闹。我喜欢那里的大片茶园。绿茶不逊于日照茶和崂山茶,“小米汤,板栗香”,山泉水泡出来,好看,又好喝。
即便这样,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去城市发展。到了城市,就和你一样,少了存在感,多了乡愁。
十几年前,我写过一首诗《每年都有人从故乡离开》,从故乡离开的人,很难能够再回去:挤上汽车/挤上火车/挤进城市的公交车/一下车/就迷了路//从故乡离开的人不再说方言/改讲普通话/像鲁西南黄牛那样普通/他们不再猜拳/不再酗酒不再打架/不再骂街/顶多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出几句乡音……
小满,你也有故乡。
魏新
戊戌年丁巳月癸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