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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纪念

——悼沈元骥先生

2018-05-16 作者:  逄春阶 来源: 大众日报
  我写过陈凯歌、张艺谋、冯小刚、贾樟柯等电影导演,写过姜伟、管虎、高希希、刘进等电视导演,写过歌剧、舞剧导演,就是没写过话剧导演。偶然看到房蔚老师悼念沈元骥先生的文章,我才知道,原来沈元骥先生是话剧《布衣孔子》《黄河入海流》的导演,这位中国话剧金狮奖得主3月12日不幸在济南去世了,享年76岁。
  在记忆里搜寻,我肯定见过沈元骥先生,也许是在话剧《布衣孔子》《黄河入海流》谢幕的时候,也许是在新闻发布会上,也许是在研讨会、文代会、评奖会上,肯定见过的,但遗憾没有接触他,没有了解他,没有认识他,没有记住他。
  话剧《布衣孔子》被著名戏剧评论家童道明先生盛赞为“中国话剧作品新时代的里程碑”。我看过两遍,印象极为深刻。通过这部话剧,我记住了著名表演艺术家薛中锐、王玉梅、徐少华等老师们的上乘表演。可我怎么就没记住沈元骥先生呢?
  “大山之高,背而弗见。”沈元骥是山东话剧界的一座大山,我则背而弗见,不是熟视无睹,而是忽视无睹,漠视无睹,弱视无睹。也许有人会说,沈元骥先生就愿意这样低调地活着,不愿意活在浮躁的环境里。但作为一名文化记者,忽略了这样一位灵魂人物,就是失职。起码应该知道山东有这样一位杰出的艺术家如此低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你可以不写他,但不能不知道。反思自己,自己这些年真是太浮躁了,光盯着那些大腕儿,谁红跟谁近乎。常常出现“灯下黑”。
  在各行各业,都有一些默默在干的人,他们不声不响地努力着,像一颗大树在悄然增加着自己的一圈一圈年轮。你表扬他,他在干,不表扬他,甚至是批评他,他也在干,有名利他干,没有名利时,他也干。始终保持干事的节奏,冷也能处得,热也能耐得,宠辱不惊。艺术界也有一批这样的人。沈先生的同事房蔚回忆,第一次跟他排戏,是剧院复排经典剧目《眷恋》,为了表现好一点,房蔚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到排练场,但几乎每天到时,沈先生都已经静静坐在导演席了,沈先生告诉她:“排练前早到会儿静静心才出活。”一次排练前知道他心脏病犯了,以为他要缺席排练了,但走进排练场时依然看到了抽着烟静静坐在导演席的他。为了艺术,任何困难都拦不住他,病痛拦不住,俗务拦不住,风雨拦不住。他闲不住,他在传帮带,他在示范。多么可敬的老人。
  我特别讨厌那些华而不实的高调者,敬佩那些名实相符的低调者,他们很普通,很谦逊,但是有底线,有原则。沈先生告诉房蔚说:“做导演,需要简单,甚至要有点傻。”房蔚理解这个“傻”不是智力因素,是做事简单,心灵纯净,工作、生活中沈先生经常出现孩子般的表情,他对舞台的敬畏和迷恋也是孩童般的执拗。而我说,看上去的“傻”和“简单”,其实是大智,越简单越充实,越简单越丰赡,越简单越博大。有何复杂可言?天地一卒,吐纳自如。
  随着年龄增长,随着阅历增加,随着记者采访年限的延长,我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其实身边有无数值得写的人,他们的所做所为都值得敬仰,是真正的大写之人。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年轻的时候,老感觉这人水平不行,那人境界不高,其实是自己的眼力不够,功力不到家,没有穿透表象。成绩突出的任何一位长者,都不是浪得虚名,不是随随便便就成功的。他们是一眼眼深井,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倾听,就有精彩的涟漪。我有过清晰的经历,老人的故事,越往深里挖掘越让人敬畏,他们彼时彼地的言谈举止比小说、比影视剧还曲折、还感人。
  而我相信,沈元骥先生就是一眼深井,可惜无缘倾听他的故事了。只知道他是上海人,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山东省话剧院的国家一级导演。一个南方人,却把大半生的汗水洒在了齐鲁大地上。
  好在,沈先生的作品长留在人间,留在观众的记忆里。那么,只要那些渗透了自己心血的作品在,他就活着。我悼念他,学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