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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记录与抑郁症同行的日子——

在另一个宇宙的1003天 20

2018-03-08 作者: 张春 来源: 大众日报
  □张春

  我也有过一个阶段,像其他的许多人一样,对于自己还能活着很感激,对死亡的看法也比较积极。甚至还有一个阶段为自己骄傲,忍受着病痛还能坚强面对之类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倦的我也不记得了。常觉得生活得如坠梦中,却不是个好梦。
  有时觉得自己非常冷漠,别人向我抱怨的一些事情,我常觉得“那算个事儿吗”。但同时又非常细腻,能够觉察很多种情况下大多数人无法觉察的快乐和痛楚。日常生活中我是一个几乎完美的朋友,我温柔真诚,而且很有幽默感(我想那是因为绝望)。因为我依靠为别人而活地活下去。如果为了自己而活,我便没有一点动力。
  有段时间吃一种药,它能止痛。我度过了一段比较愉快的时间。但是,凭我久病成医的直觉,我觉得这么厉害的药一定有其他的影响,就自己停了。去年去检查身体,医生告诉我卵巢功能减退,询问我的病史,并把吃那种药的病史在病历上写“一年化疗史”。通过后面的检查,发现它并未真正影响我的生育功能。但如果真的因此成为不孕患者,我怀疑自己也不会感到格外难受,我的心可能会说:“哦,好吧。”
  开头说到,我虽然还活着,但应该已经被病痛打败了。像是被燃烧过的东西,虽然形状还可保留,但只要再碰一下就会变成灰烬。
  就我们无数次受到的教育来说,在精神上被击垮是一件可耻的事。但所幸从未向人说起,更没有给别人添麻烦,并且还是努力做了些对别人有益的事。我想我不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但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虽然已经结婚,却过得越来越像单身,在婚姻里不再期待帮助,也付出得越来越少。所幸他毫无察觉,反倒似乎很享受这种不被要求、互不干扰的自由。
  个性的变化和对自己物质生活的一再精简,我已经渐渐把自己的衣服、鞋子、书,还有过去觉得很珍贵重要的纪念品,都快要扔光了,可能是因为我在做随时去死的准备。
  也许也可以说,我找了一个借口,把自己的怯懦和懒惰都推到了病痛上。
  总之,无论如何,我大概是很绝望的吧。我常常对自己说:“又活满了一天,明天也要加油啊。”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但是我不愿意自杀,因为我有很多在乎的人,不想让他们难过。但如果我死得自然一点,相信大家也可以很快投入到没有我的、火热的生活里。因为也经历了几次很重要的人的死亡,发现自己也并不是非常痛苦。
  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去推开车流中间的小孩,或者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为他而死之类的。大概会觉得很感激吧。怎么说呢,好像被长寿拘禁了。
  我不是因为抑郁症才变成废物的
  从2013年4月医生确诊时算起,现在是我患上抑郁症的第26个月。自杀的念头几乎没有远离过,尽管在这期间我其实做了许多事:出了一本口碑还不错的书,卖出去一个故事,比起以前可算是赚了一些钱,离了婚,又重新创业做了一个手机软件的公司,还做了一个电台。但是问问最深的自己,我可是已经品尝到人生的盛宴?可以不吃力、自然地活下去了?
  答案是,没有。
  那种晦暗的色调,它渐渐从我原先以为的表面,能够被治愈的肌肉上,沉入了更深的地方,成为一种底色。我原先以为它总有一天能结痂,成为一个伤疤,哪怕是很大的。但现在我意识到,它可能是我的残疾。从原先,从一开始就有。这几乎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可以原谅在艰难时刻离开我的人了,也可以原谅自己迟迟无法痊愈了。因为,我从来不是因为抑郁症才成为一个废物的。
  刚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我就可以听着音乐很快地记住旋律。等我第一次听爸爸唱过一次简谱以后,就可以听着音乐,把简谱准确地唱出来了。后来我已经很大,大概是初中,我在哼唱一首新歌的简谱,身边同学笑我乱唱一气,我说我唱的简谱是对的,他们怎么也不信。然后我才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这原来是一种特殊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