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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约茶记

2017-12-29 作者: 来源: 大众日报
  坊间纪事
  □ 高晓涛
  相较于春夏两季的繁盛热闹,十二月的巴岳山有一种孤峭冷寂的美感。已是落叶凋敝的初冬了,山里的第一场雪将至未至,阴郁多日的天气难得出了太阳,寒意是浅淡的。在日光下,树的色彩异常缤纷起来,像极了《蜀笺谱》里谢公的十色签:深红、粉红、杏红、明黄、深青、浅青、深绿、浅绿、铜绿、浅云。丰富的色彩任意点染着一片片山林,一路上处处是风景。
  孙大哥的林中小屋就掩映在巴岳后山的一片森林里,我们约好在他那里喝茶。柴门半掩,主人不知所向,好在我们提前在电话里表明了来意,才幸免落空。
  孙大哥的茶室依山而建,两个大大的落地窗拉近了人与自然的距离,宽大古朴的茶台上摆放着刚从山里采来的雏菊,有种天然的野趣。小爽从她的便携式手提箱里拿出茶具,茶壶、茶海、茶漏、茶杯、茶夹、茶巾、茶盘,一应俱全。茶叶是滋味醇厚的云南滇红。“红茶生热暖腹,最适宜冬日饮。”小爽浅笑着介绍。我不擅茶道,却喜看优雅的女子冲泡功夫茶的姿态。那一招一式里体现的美感,以及不经意流露出的静雅、恬淡令我着迷。
  小爽是我因茶而结识的朋友,比起我对茶文化的一知半解,坐拥一间茶室的她对茶的深入钻研与了解令我折服。与受困于朝九晚五上下班时间的上班族不同,她除了打理生意便是四处寻访名茶名具,精修茶艺,并以茶会友,交到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此时,茶香弥漫中端坐于我们眼前的她明眸善睐,清新脱俗,无疑是动人的。
  净杯、置茶、入水,小爽将已大开的沸水,由高处冲下,使茶叶极致翻滚,须臾功夫(工夫?),一杯红润匀亮的茶汤便置于眼前。闻茶,赏汤,啄饮则是我们要做的。
  就着一些茶点,一屋的女人们相谈甚欢。
  席间说起《红楼梦》里有关茶的佳话,全书一百二十回,其中谈及茶事的有近300处,那贾母快要“寿终归天”时,也是推开邢夫人端来的人参汤,说:“不要那个,倒一盅茶来我喝。”可见茶在当时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的地位。
  古人对饮茶这件事是极有仪式感的,早在唐宋年间,人们对饮茶的环境、礼节、操作方式等饮茶仪程都很讲究,茶宴已有宫庭茶宴、寺院茶宴、文人茶宴之分。对茶饮在修身养性中的作用也有了相当深刻的认识,认为茶的芬芳,能使人闲和宁静、趣味无穷。
  寻常百姓家大多只将茶当饮料来消渴,鲜能体会品茶的乐趣,直至因文化背景不同而形成了中国四大茶道流派。贵族茶道讲究“茶之品”;雅士茶道注重“茶之韵”;禅宗茶道则看重“茶之德”;世俗茶道生发于“茶之味”,旨在享乐人生。
  我们只是俗世里的女子。在这幽静的山间,不过是暂时放下世俗之心,把自己与纠缠不清的浊世相隔离,以简驭繁,寻求片刻安宁清净罢了。在当下的这一刻,静下心来,去除杂念,细闻茶香。我能品到的更多是茶本身的天然之味还有彼此之间的真性情。
  有人说,茶是雅物,亦是俗物。进入世俗社会,行于官场,染几分官气。行于江湖,染几分江湖气;行于商场,染几分铜臭。在我看来这些只不过是人强加于茶的东西,茶本为南方嘉木,钟山川之灵气,集天地之精华,与人的雅俗何干?
  若真要将茶牵强于人的精神境界中,或是要在品茗中修身养性、品味人生,吟诗议事、调琴歌唱、弈棋作画,则是另一番境界了。
  屋子里燃放的火炉把寒气阻隔在门外,几杯茶下去,身体迅即温暖起来。饮茶与饮酒不同,酒越喝越糊涂,茶却越喝越清醒,清醒到能使人感受当下的每一次心跳。正所谓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虽然我们谈得不是国家大事,但却比任何时候更加与自己的内心所贴近。
  不多时,茶味已淡,屋外的阳光正好,我们走出室外,在幽静的林间小路上散步。路遇野花,随手采了一些,月儿说,野花无需考究的花瓶,一只瓦罐,一个普通的玻璃瓶最相宜。
  品天然者亦品人生。她的话让我的心微微动了动。和这花一样,能让人真正感到放松舒适的的不就是回归自然的田园生活吗?比如此时,阳光,空气,好茶恰甚过华服美厦。
  正如南怀瑾所言: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约茶去,愿我的岁月里永远闻得到茶香。